待分粮结束之后,民夫已对新来知县充满好感,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顾正臣看着安静下来的众人,从袖子中拿出一份文书,交给工房李鹤:“念给所有人听。”
李鹤接过文书,清了清嗓子,声若洪钟:“陛下仁德,宽有四海。鞑靼俘虏,已成顺民。当妥善安置,耕作于野与民无二。现有二千二百五十六人将入句容户籍,充为句容百姓……”
“两千二百五十六人?”
吴麻子、马力等人脸色一变。
众人面面相觑。
里长征招的时候,说的可是一千二百三十六名俘虏,还说什么,抓紧时间干,兴许还能赶上秋收。
娘匹的,里长骗人啊。
一千多和两千多能是一码事?
照这个情况,还不得干到十一月去?
“我在这里给你们立下规矩,定下茅草屋等营造规格,二十日后,本官验收!按期完工,你们可以拿走二百贯钱!完不成,一文没有,背着你们的米袋子回家!”
吴麻子有点不会说话了,手有些哆嗦。
刘伯钦指着地上的一堆铜钱。
“这,这……”
马力握着拳头,浑身充满了力量。
锯匠吴麻子、绦结匠许二九、搭材匠郭河等围了过来,看着图纸上奇怪的东西,也愣住了。
但安置人口嘛,别那么计较。
工头很快就选了出来,八人。
顾正臣看着一众民夫,原本准备一千贯钱支用,谁想,只每个月六斗米就已经让他们归心,这个时候已不需要太大刺激,只稍微加码一些,就足够他们用心办事。
给钱?
李鹤继续念道:“然句容秋收在即,为不误农事。县尊谋定营造方略如下,诸位听真:安置民二千二百五十六,营造房屋三百七十六……呃?”
吴麻子跟了句:“我看着,底下像榻,上面这个是做何用处?”
顾正臣瞥了一眼刘伯钦,正色道:“假借陛下之名这件事,你不说,他不说,总不会风闻到金陵去吧?还有,没人说过会动用县库银钱支给他们。”
古代睡具主要是床、榻两种。
郭河审视着图纸,皱眉说:“这东西,像个两层架子,只不过这架子是不是宽大了些?”
马力走了出来,认真地说:“县太爷有所不知,茅草屋地方不大,放六张床着实太挤,甚是不便。从实说,放三张床虽有些局促,却也是百姓家常有。安置二千二百五十六人,应需营造七百五十二间。”
顾正臣拿过吏员手中的铜锣,猛地敲了两声,冲着所有人喊:“你们听清楚了,俘虏安置时间紧张,又不同于其他徭役征派,陛下深明大义,特许本官用非常之法,行非常之事!”
马力喘息有些急促。
二百贯钱,八百人分,人均二百五十文。
乡里之间,谁是能手,谁会组织,谁有威望,也是街知巷闻。
铛铛!
人所坐卧曰床,长狭而卑曰榻。
顾正臣从怀中取出图纸,喊道:“现在开始,你们要合理分配人手,多少锯匠、多少木匠、多少搭材匠、绦结匠、力工,如何最快将茅草屋搭建起来,如何齐心协力将这件事干好,不需要本官多说了吧。选出你们的工头,让工头来领图纸,然后——开工!”
顾正臣让刘伯钦等人先行带队,将众民夫带至城北,自己则与八个工头商议营造规格,问清名字之后,将图纸拿了出来,递给工头之一的马力,对众人说:“营造茅草屋三百七十六,按照往日之法,断然无法安置二千二百五十六人,所以本官动了点小心思。”
推举出来工头,大家都认可。
“县太爷,我们干!二十日,保证完工!”
陆五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
说啥也得拼一把!
顾正臣再次敲打铜锣,走到另一个箱子前,沉声说:“这次营造,县衙只出规格标尺,不派监工,你们如何安排营造,本官不管,只一句话,每提前一日完工,你们可以多分五十贯钱!”
工期二十日,一日做工尚合不到十三文钱。
马力是个木匠,看得懂图纸工尺,展开图纸看去,不由一脸疑惑,看向顾正臣:“县太爷,这是何物?”
吏房的周茂犹豫了下,咬牙站了出来,喊了一声:“县尊……”
“三百七十六间?”
陆五壮着胆子喊道。
再看那些服徭役的百姓,一个个瞪大眼珠子看着地上的铜钱,震惊得无以复加。
“县太爷!”
一众人高喊。
马力拱手:“不瞒县尊,父亲是私塾先生,跟着学了些,只是愚钝,未曾考中生员。”
县丞刘伯钦、主簿战斗被、典史陈忠等一干人也傻眼了。
六房之中,一干人都清楚顾正臣的安排有致命漏洞,可都一个个看着不作声。
这个数目,算不得多。
从来没听说过服徭役还给发钱的,而且不是小数目!
二百贯钱,这是好多好多钱!
马力泪目。
床更大,更宽,相对更高一些,适合两个人裹着床单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