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九,婚期前一日。
顾正臣一如往日晨练,教书。
沐春、沐晟听得入神,这是元旦之前的最后一课,父亲说了,明日顾先生大婚,后面新婚燕尔,可没时间授课,再授课业,怎么也得正月初五之后。
顾正臣正讲得兴起,五戎不识相地站在了门口,顾正臣想都没想,丢出手中的粉笔头。
五戎抬手接住粉笔头,哼了一声:“顾先生,天使来了。”
“什么天使,上帝来了也让他等着。”
顾正臣继续讲课,刚讲了一句话,突然感觉不对劲,转身看向五戎,脸色有些不自然地说:“你说的是天使来了?”
五戎冷着脸:“顾先生听得很清楚。”
顾正臣郁闷不已,自己还以为西方带翅膀的天使,感情是皇帝的使臣。
这不能不去,怠慢了天使,就是怠慢了老天,怠慢了老天,那就是怠慢了老天的儿子,作为天子的老朱会生气的。
现在是洪武六年,大明还没设行人司,此时掌传旨的人员并不固定,可以是宦官,也可以是官员。
顾母高兴不已,自己孩子有出息啊,年纪轻轻竟然获封爵位,虽说是五等爵位里面最低的县男,可毕竟也是个爵位不是。
泉州县男?
“双喜你妹啊!”
课上不成了,那就去前院吧。
顾青青、刘倩儿都在为顾正臣高兴,却没发现沐春已经握紧了拳头,一脸的生气,就连五戎、张培也难以置信。
顾正臣拦住想要跑路的赵恂,阴沉着脸说:“赵内侍,这到底是何意?”
就在顾正臣听得头晕脑胀,努力理解文绉绉的话时,赵恂突然停顿了下,咳了声,继续读道:“今有滕县顾正臣者,先进献锻体术,全军广之,强兵强军,是为大功;后进献酒精,欲挽万千军士危亡于一线,是为国之重器,兵之重器,是为大功。朕念汝功劳累累,虽未曾上阵杀敌,却有军功之实,特封汝为泉州县男,年俸四百石,世袭罔替……”
也就是说,大明开国六年来,就没一个活着的县子、县男,这两个等级的爵位,全都是给死人留着用的……
赵恂知道其中问题,还是故作轻松:“这是中书、都察院、大都督府与陛下商议的结果,怎么,顾县男对朝廷封赏不满?”
顾母、顾青青、刘倩儿、张培等人纷纷行礼。
徐达坐在顾正臣一旁,平和地说:“朝廷封你为县男,听说你生了气,还对着一块石头发了火。”
那是个什么东东?
赵恂匆匆念了几句,喊了句“钦此”等着顾正臣谢恩,顾正臣呆若木鸡,还是顾母摁着谢恩的。
徐达愣了下,问:“你打算拆谁的家?”
就在顾正臣躺在后院藤椅里,沐春帮着顺气的时候,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了顾正臣面前,饶有兴趣地打量一番,转过身问:“沐英,这位便是顾县男了吧??”
徐达看着吞咽空气的顾正臣,笑道:“你知不知道,为了你封赏之事,中书一连争论了九日,最终才定下这个结果。”
传旨就传旨,干嘛非要从三皇五帝说起,不带这几个人不会说事咋滴。
顾正臣咬牙切齿,脸色阴晴不定。
顾正臣听得稀里糊涂,这圣旨绝对不是老朱写的,以老朱的文化水平,绝对写不出来如此文采且无聊的话。
赵恂一脸笑意:“顾县男年轻有为,年仅弱冠便已获封爵位,明日又要大婚,当真是双喜临门。”
顾正臣接过圣旨,仔细看了看,没错,泉州县男,四个字清清楚楚,连错别字都没有。
顾正臣跪在最前面,低着头听着赵恂念圣旨。
刚到前院,顾正臣便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拱手道:“这不是赵内侍。”
顾正臣咬了咬牙,又躺了回去:“罢了。”
“啥?”
沐英连连点头,给顾正臣使眼色,刚想上前介绍,却被徐达拦住。
现在封自己为县男,这不是诅咒自己死吗?
由不得顾正臣不生气,老朱啊老朱,你要给不起就别给,送点银子铜钱过来也是可以接受,这弄一个专门追封给死人的爵位出来,这算什么事?
顾正臣虽然不认识眼前的人,但看沐英恭敬的神情就知道来人不简单,只不过此时气头上,实在是不想动弹,便直接回了句:“若称你为县男,你会怎么样?”
徐达接过五戎递过来的茶碗,并没有喝,只是神情自然地说:“我会带人拆了他的家。”
赵恂见到顾正臣,呵呵笑了起来,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圣旨:“皇上差咱给顾家宣旨,请顾家之人行礼听旨。”
顾正臣坐了起来,深深看着徐达:“能不能借我一点人,我也想拆家。”
赵恂清了清嗓子,深深看了一眼顾正臣,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三皇五帝,蒙昧初开,四极乃立,九鼎山河……”
顾母连忙送走赵恂,等回过头来,顾正臣已经被架到了后院,一问之下才清楚,刚刚生气踢石头上,硌脚了……
顾正臣发飙了,抬起手中的圣旨,追问:“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顾正臣张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