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幻觉,下一次再遇到,便不会再如此心慌;而当年朱雀受伤躺在雪地里,那种生不如死一定更加真实,甚至连个盼头都没有,他竟然也能够熬过来?君黎到现在忽然想来,才觉得不知该怎样形容朱雀才好。
——连那样全无希望的痛楚都能忍受,“明镜诀”岂能对付不了区区幻术?他想着,伸手抹去脸上稀里糊涂流出来的眼泪,打起精神坐好。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是禅宗佛法流传的一句话,却也被朱雀借在了“若虚”一意中。君黎运功少顷,耳中已闻琴音,知道是秋葵来助自己。夜色阑阑,也就只有这琴音能给自己些温柔的力量了。秋葵着意压低了琴声,只听这曲悠扬,内中含的魔音意象乃是舒缓与解乏,便像是将他置于一个宽广的安全的背景之中,能心无旁骛地沉入“若虚意”之中,寻求争抗“幻生蛊”之途。
悠扬之曲却也偶尔婉转,较君黎以往听到的不同。自那日秋葵与君黎擦肩而过说要一个人静一静之后,两人说话也便少了,但君黎常听得秋葵在屋里弹奏些较往常繁复些的曲子,猜测她在习练些什么。如今似乎是派上了用场——毕竟即使解不了“幻生蛊”,维系住中了此蛊之人的心绪,也决计不是容易的事情。
“秋葵,”君黎运功间隙,双目未开,却漫漫叫她。
秋葵眉眼未抬,弹着琴的身形一动也未动。“怎么了?”
“那日朱雀究竟和你说了些什么?”
秋葵不答,只道:“专心点,你现在情形还很不好。”
“说不定明日我就死了,你便先告诉我罢。”君黎嘴角微动,牵出轻轻一笑。
“不要胡说。”秋葵皱眉。“朱雀就快回来了的。”
“那你更要快点说了。”
沉默。
秋葵沉默了数久,才道:“朱雀说,宫里没有五十弦琴,要我不必抱希望了。”
君黎轻轻地“哦”了一声。“竟真没有。”
“你早便知道了?”
“……我也不肯定,只是我私下托平公子打听过,他得来的消息是如此。我怕你心急难过,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告诉你。”
轮到秋葵轻轻“哦”一声。“我有什么好难过——没有也便没有,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我想到可以离开的办法了。”君黎忽道。
秋葵一惊,琴弦一颤,差一点偏了音,定神道:“离开?你……平公子他……”
“不论我是不是还要救他出去,你却不必留下的。”君黎道。“若朱雀当年真是被摩失的师父打伤,他决计会想报这仇,至少也要跟那人照面分个高下。我们稍加怂恿,不怕他不离了京城。反正我现在也能离开内城,在外面想办法找点接应,你寻机冲出去,趁他们消息传开之前跑远,料想京城的追兵也没那个功夫追你多久。等朱雀回来,你早不知在哪里了。”
秋葵轻轻咬唇,只道:“要走一起走。”
君黎正待接话,忽然那随心而走的逐雪意似乎触到陌生之息,忙道:“停手。”
秋葵琴声便一停。君黎低声道:“有人来了,把琴收起来,回去!”
——他是担心若朱雀真带来了摩失,他与秋葵既然有同源武学之系,认出了“魔音”和秋葵的来历,说不定便有些麻烦。
秋葵却只道:“不行,他若来给你解蛊,我更要看着。”
来不及说再多,外面已传来靴声橐橐。因是夜里,府里人也不敢高声行礼,隔一会儿,只闻一人操着略有些生硬的官话,道:“适才好像还听到有琴声,莫是我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