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陈容容昨晚上的话。可是他决计不愿意去想这样的祸是源自于自己见了不该见的人。再不该见的人,也是自己的孩子。他愧疚于从未照料他,也无法照料他——若为此故,他觉得一切都是他该得的,可——真要是这样残酷吗?他要怎样告诉陈容容,告诉夏琝,告诉他庄里上下的老老少少们,他们要被连根拔起了。他们要……失去这个家了?
圣旨被他揣在袖中,短短一段路,像是抽尽了他的魂魄。一直候着打伞的少监并不知殿内适才的事,眼见人已离了宫门,也只能鞠一躬由他这样离去,只在转身时,看见了不远处也在离去的另外两伞。
朱雀和君黎也离去了,怀着不同的心思。静谧的垂拱殿大门,像从没有过任何故事般,这样肃立在这片滂沱大雨之中。
圣旨摆在桌上。桌边,一左一右坐着夏铮和陈容容两个人。
“消息终会传开的。终究还是由我先说出来比较好。”夏铮无力地道。
陈容容却还在仔细看着圣旨上的每一个字,仿佛仍然不肯相信。“怎么会这样。”她声音发颤。莫说夏铮,就连她,她这个并非土生土长在临安的女人,也已经在这座城度过了数十载的日子。除了这里,她一样一无所有。
“亦丰,这圣旨上没有说要我们夏家举家迁去梅州,不过任命了你一人。我们……我们夏家庄……可以不必垮的!”陈容容眼圈已红,似乎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也知道那不过是安慰。
的确不过是安慰。若一切是有人从中设计,那么夏铮走了,这一家老小,谁来保障?还不是尽付他人股掌!
夏铮苦苦笑了一笑。“是啊,我在路上已经想过了。皇上要我尽快上任,我想这庄子,只能交给你了,一切担子,便要你来挑,我……我不知……”
“我自然与你同去!”陈容容决绝道。“庄子一年半载的总还能撑持着,可你——梅州那地方,南蛮之地,山高路远,再加上还不知是否有宵小之辈要暗算于你,亦丰,无论如何,我不离开你!”
“那这里怎么办?”夏铮反问。“祖上数百年的基业,又交予谁!”
“就算你交予我——我也不过一介女流。”陈容容道,“君方和君超都大了,不论你交给谁……”
话语说到这里,她忽然似想起什么,停了下来。
“君方……”夏铮已经喃喃地道。
——君方虽然是大了,可他……并不是夏家的后人。这件原本迟迟拖延未决的事情,竟然这么快,要放在眼前。
“君方和君超……你知我这么多年也未能决断,所以才……才只能将一切交托给你!”夏铮垂目道。“容容,就当我真的优柔寡断。真到万不得已要决断时,反正我也不在,一切就——就由你决定了!”
“由我决定?”陈容容忽然站了起来。“君方虽然不是你的孩子,却是我的亲骨肉,你怎么放心把这种事交给了我?你怎知我不会偏袒君方?若我……若我真的决定了,你们夏家的基业却落在了旁姓,你……你甘心吗!”
她这般说着,却也哽咽。明知这不是现在该争执的重点,却偏偏每一件事都如要加重那悲戚,叫人止不住悲从中来。
“我……我真的没将他当过外人。”夏铮喃喃道。“我担心的只是他性格鲁莽,而且,常常不够有男子汉的担当,才不放心将庄子交给他。若他能改掉这些,我……唉,我又有什么好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