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二 命若琴弦(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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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去了总也有半个多时辰,这一边关盛给宋客运息解毒完毕,早便闪开去,不欲与黑竹会众人为伍。他心中另有担忧——毕竟林中看住沈凤鸣的不过三个人,夜长梦多,倘不能尽早启程,谁知道又要出什么岔错。
他自然知晓父亲的心意:这一次只要带回了沈凤鸣,就等于带回了整个魔教的宝藏——那些纠深难懂的甚或根本不知晓的精妙武学秘笈说不定都能从他这里得到。三支之没落只因没有带头之人,其实每一支武学就已如此深湛,那么若三支并回一支——恢复魔教呢?数百年前魔教武学可是称霸江湖、无人能挡的,若有了那些,还怕得谁?
这心意原本只是个狂想,可纵是狂想仿佛也一点点接近了。他如今心中的紧张,又岂逊于父亲。
忽然只听那边一声喊“阿矞!”,却原来是宋客醒了,一睁眼便将身侧人一抓,喊了一声。他不知是发了什么样梦魇,可手中一握却是皓腕清骨:身边之人不是三弟阿矞,却是女扮男装了的娄千杉。
他呆了一下,将手一松。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此醒来,身边之人又为何是她,可一怔之下,随即还是道:“阿矞呢?”
娄千杉也实未料到他会开口便问起阿矞。她并未看见宋矞身死的来龙去脉,可也在先前悄悄问过了秋葵。秋葵没有多言,但便是这不语加上那样的目光颜色,已告诉了她事实。
娄千杉心中震惊。怎想得到宋矞会先身死——他分明伤势比宋客好得多,又怎会先他而死?——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问起任何详情。她只知自己能借以达到目的的人已少了一个了,眼前这一个,她愈发不能放过。
“他和——和朱大人在一起,不在这里。”她只能随口这样答了宋客,岔开话去,“倒是你毒发厉害,可还好么?”
宋客稍许宁静,“我还好。”便勉强坐起身来。事情的发展看起来是他所未能料想,黑竹会众人就在自己身侧不远,而对己下毒手的幻生界众人也在另一边,两边虽虎视眈眈,此际却各自为营,并不交恶。他唇色还带着些紫,一双眼睛瞪着那边曾暗算了自己的关盛,可身体有如陷入棉絮之中般无力,纵然想瞪得再狠些,也有些力不从心。
关盛只转了头装作不知。宋客中毒这么久还未毙命,以至于自己不得不被迫又给他解了毒,他心里自也只余些挫败,不欲与他对视了。
“你们和他们不会是……谈和了吧?”宋客转回头,还是问出一句话来。
娄千杉摇头。“我也不知。朱大人和关非故去了林子里谈了,也不知能不能谈拢。”
“朱雀……”宋客喃喃。朱雀原是他之敌,关非故才是他之友,可如今,究竟谁又是敌,谁又是友?心中忽然念及自己此来目的,他手下意识一握紧,喉间却一阵抽痛,咳嗽了几声。
“你还好吧?”娄千杉轻抚他背。这温柔的抚触反令宋客身体微微一缩,回目看了她一眼。
在他看来,娄千杉是不该对自己这般亲近的——可他又无法说出她有什么目的,只因在适才那样的危急之中,她的确未曾弃下自己,独自偷生。——是我真的误解了她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他们两人去林子里谈,阿矞去做什么?”口气已没了敌意。
可娄千杉听他还是提到阿矞,唯有含糊道:“我不晓得啊……”
好在宋客似没在意,沉沉地叹了一口,道:“其实方才我已觉得……已觉得自己大概活不了性命了,不过昏沉沉里发了好一阵子梦,总觉得阿矞似在跟我说话,叫了我好几声。我跟这小子——说实在的,一贯也没那么亲,哪料他还真去求朱雀……”
他说着竟是轻微一笑,娄千杉却将头转开了。若在平日里,她就算假惺惺也该说几句“你们是自家兄弟,他当然不会眼睁睁看你毒发”之类的言语,可如今只觉说得愈多,愈不知该如何将真相告诉他,她竟心中不忍,以至无言以对。
这样沉默反令宋客觉出些什么来。“怎么,有什么不对?”他不无警觉地追问了句。
“没有。”娄千杉答得有些心虚,忽地只见前面俞瑞一个起身,她也一个起身,很有些庆幸地道,“朱大人他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