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〇八 夜色如山(四)(2 / 2)

行行 小羊毛 1812 字 4个月前

一裹起他的指尖。

手指的疼痛让沈凤鸣的记忆苏醒了几分。对白夜之舞。这是白夜之舞留给他指尖的灼伤。他记得自己划伤了关非故的脖颈,也记得胸口中了他的掌力可是然后呢?自己如何到了船?秋葵怎会也在这里?他一丁点儿都想不起来。

但那些又有什么重要。目光如贪恋般留落在她的面容与双手她将他的手指包得很仔细,细到有一丝不平整都会令她不满意地重来。他看得有几分痴,这个片刻不真实得如在梦里他甚至没做过这种梦。

如果是在平日,他会一言不发地一直看着她,看到她发觉了再出言谑弄她也不迟。只可惜今晚不是平日。他还没有忘记今晚还有许多人的生死或许尚系在他的身。

“秋葵。”明知开口定会令得这温柔暧然提早消失殆尽,他还是不得不出声发问,“那边怎么样了?”

声音依旧有几分虚弱,但比之先前已好得太多。闻言的秋葵愣了一愣,抬头看他,“你你怎么醒了?”

出乎他的意料她没有如一贯嗔怒羞赧到摔落他的手去。她甚至不曾掩藏了面的惊喜之色。不过这惊喜之色随即消退,一丝忧虑重新浮入她的眉间。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似地自语着:“是了,现在……正好是戌时。”

“你说什么?”沈凤鸣有点听不懂她的反应,空闲的右手在身后撑了撑,想要支坐起少许来。便这一动他才发现身体有些不对,从胸口到四肢沉甸甸得阵阵发痛,一股烦闷无比的感觉在胸口收缩着,借这轻轻一动忽然如被激活了,有什么东西腥甜腥甜地要从喉口涌出来。

“你怎么样?”秋葵见他面色忽然变化,不无忧心地倾过身,“是不是……很难受?”

“我……”沈凤鸣来不及说出什么字来,甚至来不及将她推开,翻身便呕。

秋葵早有所料。起初自己也曾同样在那个幼虫死去的清晨,呕出一地腥臭可怖的虫尸。而不同的是那时自己体内剧毒已尽除,汰尽虫尸已是最后一步,可是沈凤鸣即使他吐尽虫尸,也解不去毒性。他会在身中剧毒之下突然醒来,唯一的解释也许正与那时一样只是所谓魔血的新生之力令他每晚于戌时能有短暂的清醒而已。

“凤鸣公子怎样了?”稍稍离开一些的石志坚与欧阳信正在划桨,不敢歇停,闻听船尾动静忍不住开口相问。

秋葵向两人摇了摇手,没有回答。沈凤鸣俯身呕吐半晌,才好了些,这一下当然已不必秋葵再解释发生了何事幼虫的模样、身体的感觉,他都再熟悉不过。很显然,是关非故对他下了“幽冥蛉”。

太相像的事情重来一次,无论是他或是她,都忽然有点无言哪怕这件事又一次足关了生死。秋葵默默然,待他平复一些,将手中未用完的白绢要予他擦嘴,沈凤鸣却拿衣袖抹了口鼻,将她白绢接过来,往尚未裹满的手指快速缠了几缠。

“现在是戌时?”他问。

秋葵点点头。她不甚确定他看似清醒的样子是不是强撑着精神。她记得的即使在幽冥蛉幼虫只释出了一分毒性时的痛苦,自己也完全抵受不了。

“公子没事便好。”欧阳信远远看见沈凤鸣重新坐好,似乎无恙,多少放下了几分心,“秋姑娘的笛音果然功力非凡。”

“是么?”沈凤鸣向秋葵看,脸第一次带出了几分笑意来。

“怎么不是,笛子都坏了好几支。”石志坚在一旁补充。

“你……真的没事?”秋葵却没心思笑,眼圈反而红了,“我……我只能……只能做到这样……”

“没事。”沈凤鸣伸手,想要抚她眼睛,那指却层层叠叠的裹满了白绢,令得他这样子有几分好笑。他只好收回手去,试着一撑船尾却又分明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根本难以站起。

他心知自己实难称“没事”,只能倚在原处,不动了声色问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前日里几方互相交代过,攻打幻生界、青龙教、江陵侯这三处,凡获胜拿下的,都会放出烟火讯号来秋葵知道沈凤鸣说的“消息”就是问的有没有见过讯号。她只能摇摇头。“还没有。”

“一处都没有?”沈凤鸣眉心皱了皱,试着坐正一些,“黑竹这边怎么样?”

“方才我来的时候,黑竹占了风,眼下说不定已经拿下幻生界了。”秋葵试着宽他的心。

沈凤鸣却哪里有那么轻信:“方才你在那里,关非故却不在,当然是风,现在就未必了。”

“还不是因为……”秋葵差一点脱口而出。还不是因为你没及时现身,还不是因为知道你有性命之忧?

沈凤鸣索然苦笑。秋葵虽然没说下去,他又怎会听不懂。“是啊,还不是因为我。……我本以为很快就能回来与你会合,却没料最后是令得你来找我……”

秋葵没有回答。倘若沈凤鸣真的已命在顷刻,那些胜负,或是对错,又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