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庭待说些什么,那面车帘终是动了。
“我没事,邵大人有心了。”仪王承平,掀了帘子,微弱地说了一句。
便是这么片刻的照面,已足够邵宣也看清他双目红肿。他大惊失色,便要近前:“殿下怎么了?”张庭忍无可忍,横地插入:“邵大人定要冲撞仪王车驾么!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只是关心殿下安危,难道张大人随行卫护,竟未发现殿下身体欠妥?”
“殿下赶路疲乏,身体当然不适,你再这般拦阻拖延,误了殿下休息,只怕圣怪罪下来时,谁都担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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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人,不必说了。邵大人,也不必说了。”程平的声音依旧微弱,可不知为何,在这黑而静的夜里,他的虚弱竟有种违抗不得之力。“有事的不是我,是朱大人和夏大人。他们二人此刻便与我同车,邵大人真的想知道,就自己来看一看吧。”
“殿下……”张庭虽然极欲阻止,可当着邵宣也的面,他也不好违逆仪王之意,只能顿足。如此一来,事情当然便不可能瞒住了邵宣也,他想了想,干脆不必作态,便自遣人往该去处报信。
——邵宣也没有对秋葵与依依说太多。即便仪王不曾容他亲眼看见,他想天光大亮之前,消息多半也会传到自己耳中。可仅仅是这片刻的先机已足够珍贵。他在看见朱雀与夏琰的模样时手足冰凉,却没有忘了那一个约定——马车毕竟行得慢,张庭毕竟还要去面圣,他想通知的人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立时知道所有的细节,而自己,便还有机会在这消息传遍禁城之前,带走依依。
雨依旧细小细小地弥漫着,沁骨之冷却越发挥之不去。依依现在已经在他的马车之中,马车已经快要驶到他的家。“君黎怎么样?有危险吗?”他听见秋葵问。他知道隐瞒也已没有意义。“有。”他回答。
秋葵掐紧自己手心。她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感觉——她不敢去细索这种感觉。邵宣也又道:“我只及看了一眼,不敢妄断伤有多重。我最为担心的是他的处境——他现在丝毫无有知觉,若是我杞人忧天便罢,可一旦有人暗中下手,只怕凶多吉少。”
“邵大人当可派人保护他?”秋葵忍不住道,“可否——我来送依依到安全的所在,你立时回去禁城,多安排一些人……”
“你先不要急。”邵宣也道,“事已至此,终是要先保住了你们。我不是要弃君黎大人不顾,但是——秋姑娘,这不是护住你们或是护住他一时便能解决的,有许多事必须思虑万全。”
“可若连一时半刻都护不住了,思虑万全又有什么用?”
“我已经私下请求了仪王,请他车乘先送朱大人的遗体去你们府。我请求他,在我回去之前,留在那,先不要回王府,如此,无论是谁若想做什么,碍了仪王在场,都不大可能轻举妄动。”
秋葵没有作声。她并不觉得这位仪王殿下足以令人放心。
“还有……”邵宣也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乌剑’也在君黎大人身。”
秋葵还是没有作声。如果乌剑能保住夏琰,他也不至于陷入如此境地——凌厉既然身在青龙谷,却竟由得夏琰受了重伤,说不准是他与拓跋孤联手都未可知,“乌剑”能证明什么,这皇城里又有几人认得它?
邵宣也知她所想:“你听我说。我定要亲自送你同依依这一程,是我不敢行险。一来,现在天色渐亮,你带着依依,在我那邻里若是不能轻车熟路,恐有引人注目之虞,只消有一个闲人见了她大着肚子的模样,后患无穷;二来,你可曾想过,即使依依今日能躲藏起来——躲过这几个月,可是数月之后呢?孩子降生,啼哭喧闹,怎么可能瞒得过人?我们眼下固然是不让任何人知道有这个孩子——可孩子出生后,如何解释他的来历?我想来想去,唯一的出路,是及早让孩子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这件事,朱大人说过一个办法。”
他再次深深呼出一口湿冷雨气:“那时依依肚子刚显,他曾想过让我将依依藏到家中。他叫我让内子在衣下垫些物事,也把肚子隆起,装作是先前一直没说与人,其实已有了几个月身孕。往后依依肚子多大,她便也垫到多高,待到生产时,关门,便叫内子与依依接生,生出来,便跟着我姓,孩子便有了个可以为外人道的出身。我当时觉得不必如此,不必委屈依依和孩子,更不必屈了他。他说他只是想了想最坏的情形,觉得——哪怕是下策,仍强过将依依送离京城,既鞭长莫及,又多了可能泄密的口子,毕竟,我,或是君黎大人,必不能特意离京送依依远行,自找怀疑,而他也不想冒哪怕一丝险,不想我将消息透露给哪怕多一个人,甚至我的亲信。后来,他决定留依依在身边,我也便从未与家人提起过这个‘最坏的’主意,可是现在——现在已是最坏的时候。”
他说着涩然一哂,“依依,比起朱大人,我的远见恐怕仍是差了一些,我寻不出更好的办法。虽然今日才始乔装稍嫌晚了,但这冬日衣重肚腹不显也是寻常,只要我们一家将这戏演得真些,不会有什么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