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一 假作真时(五)
的袍子,没有束发,看不清脸。风动时衣动发动,恍忽间竟有点像是——已死去的朱雀的模样。
这种错觉让地面之上在短暂的哗然后陷入一片奇怪的死寂,尽管,那人分毫未动,身上甚至没有任何杀气。而此间所有的仇炽目光与险恶刀剑聚起的强烈煞意却根本无法抵达他就已被彼此间的虚空吸尽化为乌有,这种空洞无着的失重感甚至比面对朱雀那般杀气重压时的艰于呼吸还更令人嵴背寒凉。
他像是一颗冷澹的远星,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够得到。
“夏君黎!”只有沉凤鸣突然将抓着酒坛的手指向他,满胸不知积了多久的愤满在见到他的刹那尽数喷薄,“你还知道要来?给我滚下来!”
这一声仿佛撕裂了令人莫名深陷的梦魔般静谧,众人在一种突然醒过来的错觉里意识到——适才那种感觉不是艰于呼吸,是忘了呼吸。迟来的夏琰此时稍稍向前倾了倾身,冷澹的面容在沉凤鸣一番破口大骂之下反而露出了一点久违的暖意,他甚至微微笑了下:“别生气。这不是来了么。”
红烛映照的洞房门帘此时高起。秋葵显然是听到了动静,从屋里急切切奔出来,一手拉起过长的喜服,一手掀着盖头回身极力望向屋顶。“你来了!”她在看清楚他的刹那泪光莹然,只说了三个字,忽然好像难以自持,浑身都抖动起来。
“新娘子怎么……”还没肯走的婆子瞧见秋葵竟然跑出了外面,还自己将盖头掀了,如何忍得了这份失仪,可开口说话才发现竟没有一个人还在意这个,也没有一个人听见她的质问。那些人的目光都好似被屋顶上那个人吸住了,举着兵器的和举着酒杯的都仰成了一个姿势,原本笑着的和原本阴郁着的都忘了变换表情。她只好暂时闭上了嘴,躲在人群里,等着下次指摘新人的时机。
“新娘子怎么出来了。”不想夏琰却替她说完了这句话。她立时一拍手臂,正要接话,只听夏琰又道:“既然出来了,那就看看这个。”
他就手是向沉凤鸣抛过去一只瘦长的红纹锦袋,“……你们太也突然,实在来不及想到什么好的。这是以前就说过要给你们的,先拿着。”听这意思,当是他给二人准备的贺礼。
沉凤鸣伸手抓到,“你以为送件礼就算。”一面还是下意识打开袋口,往里瞧了一眼。袋里以软绸分隔,裹放着两件莹白的玉器——他握住一件向外抽出少许——是支玉笛。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次——夏琰同他和秋葵一起,坐在新落成的厚土堂门口赏月。沉凤鸣嫌竹笛虽易得却不经用,尤其经不得他身体之中的剧毒蛊力侵蚀,夏琰随口说,下回找匠人给他制件好的——这事原来还当了真。玉笛这物,寻良材和打磨钻琢都不是易事,夏琰不精乐音,定不敢自己上手,必要寻个良匠,这事短时里做不成,想来——他真是在知晓两人这番婚讯之前就已在着手这件礼物了。
既然是两支——即使他同秋葵成婚是假,也未见得不能接受。他便顺手抽出一支递给秋葵:“你看看。”秋葵此时情绪稍平,接过笛子,轻轻抚触。于她来说,失去内力之后,魔音之“魔”已消逝,“音”便是剩下的全部了。假若从今往后要回师门伴着长眠的师父,除了“七方”之外,还能有此一笛为伴,当然亦算是对这段江湖岁月的见证。便抬头向夏琰道:“多谢你。”
“不嫌弃就好。”夏琰站起身,“那我走了。”
秋葵大惊:“你先等等,好不容易回来,你不能……”
而夏琰已经高起,高处的夜暗便包裹住了他。地面之上又一次如临大敌般耸动起来。“休想走!”醒过神来的单一衡忙举高兵刃,“别以为你能躲得了,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一众人再次激昂起来,兵刃齐出要向前涌。已经冷眼在旁按兵不动了许久的夏铮见状,立时带人拦阻,口中劝说:“一衡,稍安勿躁!再有什么过节,慢慢分说……”“琉昱,今日毕竟人家大喜,喜堂之上、洞房门口,不宜定要弄出血凶……”一时间两厢里如许多人在并不宽敞的巷道推挤拉扯在一起,沾亲带故又刀兵相抵,谁也下不得重手,僵持不定。
夏琰于此根本没在意,仿佛他来此便只是为了送那一份礼物,礼到了也便结束了。只见他轻踏纤瓦便要顾自离去,秋葵急道:“沉凤鸣,你跟上他,我们——我们总不是为了只让他露这一面就走的吧!”
沉凤鸣点头:“放心。”足下一顿,掠墙而上,将将及到屋檐,闻声的夏琰回头向他轻轻推出一把。这一把隔空而至,并非推在他身上某一处,只如一股宽阔大风迎面。若在平时沉凤鸣倒也不至于被大风吹一下就倒,但此时这劲风噼头盖脸而来他却忽觉胸口一阵翻江倒海,别说再往前追,连站都要站不稳,身形微晃便从墙沿跌落下来。
秋葵连忙上前扶住,“你……”她急抬头,“你下这么重手做什么?”
沉凤鸣已经伸出手向她摇了摇,喉口发苦,止不住又呕吐起来。那面夏琰早就远出了数步,此时似也觉出不妥,又走回来,十分蹙眉,“……你不管管他?喝成这样,拿命喝的?”
沉凤鸣拿袖子抹了抹嘴,“可惜的是喝成这样都没能醉得死。”推开了秋葵直起身还待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