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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绣坊,白氏宅邸。
着一身暗纹银色锦袍的男人,也从门前廊下走到了月光里。
月色皎皎如山间清泉流淌而下,激在小石上泛起的细小白浪。
白春甫刚在月光下站了一息,就有人从后面跟了上来。
“六爷别在外面站着了,春寒料峭,若是着了凉,老奴可怎么跟大长公主交代?”
身后的人一开口,白春甫就笑了起来。
身后人身形半佝偻着,因着幼年就入宫伺候主子的缘故,嗓音略尖。
白春甫叫了他一声,“连曹公公您,也要替大长公主殿下管束我吗?连在庭院里站站都不行了?”
曹公公连道,“呀,老奴没有这个意思。您在庭院里站站,大长公主殿下总是允的。”
可他这么说,白春甫却问,“是吗?我怎么觉得殿下越发地连人吃什么穿什么,甚至和什么人说什么话,她都要一一过问呢?”
他说着,想起这些年的事只觉好笑,他抬头,遥遥看向远方。
“爹被她送去福建当官,分明身体受不了福建的潮热,却只能在她的要求下,这官做了一年又一年;
“大哥喜好绘画,技艺超群,她却非要让他考科举,考中了举人还不算完,非要让他中到进士才能成,他的画是有几年不曾画过了;
“三哥更不用说了,他跟表姐情投意合,可她却说表姐样貌不出挑,才情也不拔尖,平庸无用,不肯答应这婚事,三哥被迫拖了一年又一年,今年再不能把表姐娶进门,表姐就要另嫁他人了... ...”
白春甫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我们这些做她丈夫儿子的,可曾能自由自在地在她眼下喘一口气?事事听她安排,处处要等她满意,公公觉得,高贵掌控如大长公主殿下,真能允许我在这庭院里看一会月色吗?”
曹公公都说不出话来了,只叹气叫他,“六爷... ...”
可白春甫又笑了,这一次,他并非是自嘲,他看着天空那轮皎洁明月,慢声开口。
“我从前只觉得这日子昏昏暗暗的,过得真没意思,还不如变成一缕游魂想去哪就去哪,自由自在。可如今却不这么想了。”
他眼前悄然浮现一人站在那崭新牌匾下的模样。
他缓缓开口,“我只觉得这日子慢慢地活起来了,慢慢地在我眼前亮起来了。”
他虽然不能在玉蕴堂继续给她打工做事,但换个身份与她相处,也许也,并不坏。
*
没两日,一股裹挟着早春晴暖的东风,吹到了西安府的大街小巷。
北面战事接连告捷的消息,与东风一起传进了西安府里,滕府也接到了家信,滕越战事打完要回来了。
第49章
这场对鞑靼的作战, 滕越本不在前线,但都司眼见宁夏没几个可用之人,又把他调了回去。他带兵这么一去, 竟还立了个小功回来。
消息传到滕家,也传到了柳明轩中。
整个柳明轩无不喜气洋洋, 连秀娘都在旁边道, “将军可真成!在关外和鞑子作战, 听说都是九死一生,将军却在鞑子身上大大小小立了不少功,这次才去了几日, 竟又得了喜报!难不成, 将军是关公转世?!”
邓如蕴要被她说得笑了。
可关公只有一人,这世上的将领却有千千万万。
她眼前蓦然划过了他衣衫褪去的模样。他身形挺拔强健, 他臂膀起伏有力,他胸前如百炼的铁甲一般坚硬,将她圈在怀里的时候,她根本推不动他一丝一毫。
然而这样的坚实如堡垒的身躯,却遍布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痕, 有些老旧结疤只留下一道残痕;有些却还是刚长出的血肉,新红颜色还未褪去;有些长长短短都是皮肉之伤,有些却深深横亘, 兴许之差分毫就在当初险些要了性命... ...
他是年纪轻轻就立功无数,步步升迁, 可这样的功劳与升迁, 是多少次在鬼门关前以命相搏得到的。
这一次他也立了功, 是不是其实,又在身上重重添了一伤呢?
邓如蕴想着, 不由就回到跨院收拢起成药来。
秀娘跟在她身后,“姑娘怎么这会儿收拾起药来了?将军立功凯旋,府里要办喜宴给将军接风,正忙着呢,您倒是还没忘了制药。”
秀娘这么一说,邓如蕴便道,“我不是来制药的,我是... ...”
这话突然被她顿在了口中,没有说下去,她看着自己手里收拢起来的各类药散膏露,无一不是疗伤愈疤的作用。
她这是在给他准备万一受伤用的药。
可在这一瞬,混杂刺鼻的药气往她鼻官里冲了进来,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立功是喜事,就算是万一受了伤,也不该由她如此上心。
念头一起,她站在林林总总的疗伤药前停了一停。
药瓶被她刚捧在手里,都摇头晃脑地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明明这些药瓶没有一个真的长了眼睛,但邓如蕴却像是确实被看到了一般。
她错乱了一下,抿了唇,把这些药又都放回了原处。
“姑娘刚才说什么?”秀娘还在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