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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门开了,一个似曾相识声音问道:“谁投了井?”
贺知风眼皮一跳,抬眸望去,便见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的年轻公子倚在门边。
那张脸较之贺知风记忆中的模样,更俏丽风流了。
在贺知风的心里,这个人就如天上明月般,只能远远望着、欣赏着,连生了想要触碰的心思都是亵渎。
可此刻,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双颊绯红,衣着微乱,仿若刚从床榻上下来一般,他神色冷冷地站在那里,身后的门犹如一张黑洞大嘴,快要将他吞吃入腹了。
贺知风的心砰砰的跳,他没想到,时隔三年,再一次见到季清川会是这样的情形。
所以,太子殿下偷偷带来的那个“相好的”,便是季清川吗?
贺知风怔住了,他还未反应过来,太子李长薄已经迎了过去,他牵住季清川的手,将他的披风拢拢紧,说道:“山间夜里风大,清川听话,回房去好吗?”
“谁投了井?”苏陌再次问道。
众人沉默。
侍卫长更是垂头看地。
贺知风犹豫了一瞬,没忍住说道:“是新入寺的一名乐僧,名唤小槛。”
此话一出,苏陌的脸色明显变得惨白了,他推开李长薄,走向贺知风,说道:“贺大人可否带我去看看?”
一旁的侍卫长已是惊出一身冷汗。
太子殿下特意交代了此事万万不能让季公子知道,眼下看来是瞒不住了。
贺知风想说“好”,可是在李长薄的威视下,他默默垂下了眸子。
“看来是不可以。”苏陌直接越过贺知风,没再多看他一眼。
整个天宁寺已闹得灯火通明。
所有人都涌向小槛投井的藏经阁。
当苏陌赶到时,小槛正好被人从井底打捞出来。
透过人群,苏陌远远看到他就那样被放在地上,小脸白如死灰,白布粗衣上沾了不少井底的淤泥,他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像睡着了一样。
那地上,冷吗?
苏陌全身冰凉。
小槛怀里抱着一把断了弦的琴,琴头雕刻着一簇君子兰,那是当年季清川花了半日功夫陪他挑选的。
苏陌甩开李长薄的手,问道:“请再告诉我一遍,他的名字?”
李长薄紧紧拉住他:“清川说过,会一直站在孤的身边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伶人而已,死了便死了,咱不管了,好吗?”
“微不足道?伶人?”苏陌眼底骤然而生的冷意让李长薄惊到了,他从未见过清川这个模样。
苏陌冷冷甩开李长薄。
“清川。”李长薄慌忙追上去,再次牵住他的手。
“放开我。”苏陌厌恶地甩开他的手。
这一瞬,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甩掉的是李长薄,还是自己书写李长薄这个角色时的黑暗。
苏陌脑子嗡嗡的响着,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而模糊,他忘了所有的计划,忘了所有的阴谋诡计,他只想,尽快走到小槛面前,看看他,是否还活着。
围观的人自动让开一条道。
“小槛。”苏陌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属于季清川的这颗心脏再次暗暗发疼。
小槛是原书中在季清川的生命里短暂出现过的、唯一的亲人。
原书中,小槛逝于他进入乐坊的第一个冬天,不堪受客人所辱,投井自尽。
那一年冬天,小槛十五岁,季清川十七岁。
直到一年后,在小槛的祭日那一天,被困于别苑的季清川才偶然得知,去岁冬天那个与他一见如故、每天背着琴到不夜宫向他请教的认真小孩,竟然是他的亲表弟。
相似的容貌,同样的被操纵的命运。
季清川如坠深渊。
小槛的事,加剧了季清川对于伶人身份与命运的绝望,也进一步加重了季清川的心病,他伏在书房里,为小槛写了无数首悼词。
一首又一首,宣纸铺满了书案,直至清川再也写不动了。
最后,他将这些悼词,还有他最爱的一把琴,一起扔进了别苑的井里,封了那口井。
至亲相见却不相识,相识时,却已是阴阳两隔。
清川从此再也不抚琴了。
苏陌不知道小槛还活着。
按照原书的剧情线,小槛在去岁冬天便已去世,苏陌从未想过他还活着……这个角色在原书中存在的价值,不过是作为刺激季清川病情恶化的工具人罢了。
在写书人眼里,他只是个工具人……罢了。
苏陌甚至没有正面描写过他,所有关于他的内容,都只存在于季清川零碎的记忆里。
可他不光活着,还在苏陌的眼皮子底下被欺负了,投了井。
如今,他冰冷地躺在那里。
苏陌忽觉一身恶寒,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胸腔涌起。
穿进来后,他为什么不去打听小槛的事?
为什么不去!
但凡他去了,说不定就可以为清川保住小槛。
这是在警告他吗?
警告苏陌,即便穿书后的剧情被打乱了,但书中人的命运,依然是不能改变的。
天道自衡。
苏陌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