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侯景
及此,王遇凶相毕露,其余诸将也纷纷手抚刀柄,呆滞地盯着周宗良。一个个圆睁着的双眼不约而同的失去了焦距,就像斗鸡眼,似乎正在进入某种极端状态。
“留后懦弱,言行难堪节度使,杀了他。”同样是巢将出身的骁雄都兵马使李公迪怒声道。
“大伙都还没慌,留后在怕些什么?”
“没说的,宰了留后算球,切成肥肉片子带上。你看他那大肚腩,能熬十几升油膏。”
“嘻嘻,吃他。”
“留后就是我们立的,捞不到财货酬谢大伙也就罢了,临到打仗还说风凉话,要留后何用?当初真是瞎了眼!还不如跟着满存入蜀抢王建。”
“未闻杀帅,吾辈但诛一懦夫耳。”
嘭!
鼓噪中,周宗良暴起发难,将一小校扑倒,面目狰狞道:“老子先吃了你!”直接就着脖子撕咬,啃的满嘴鲜血。
“留后果尔反邪!”骁雄军使李公迪大叫。
数十军校哗啦啦涌上前,围住周宗良劈头乱刀斩。肉渣血沫迸溅到兽兵们的嘴脸身上,但他们不为所动,神情亢奋的狂砍。在一片铛铛铛的嘈杂声响中,防御留后薨。
不离谱,这还是武夫们的基操。
乾符六年,河东都虞候张锴、郭昢捉拿几个犯法的武夫坐牢。于是太原内外诸军鼓噪而反,焚城池,杀群众。节度使李侃被逼的没办法,曲从乱军,下令收斩锴、昢。临刑之日,锴、昢对围观群众感慨说:奉命平乱,这是我们的错吗?
军士们觉得也是,复大躁!
“下令”复锴、昢官职,又冲入官邸当着李侃的面把试图管教军士的文官、牙将三十余人剁成烂泥,随后又分头行动将三十余人的家族屠光,以绝后患。
这还是十年前的事。
到这会,感义军只杀留后周宗良一人,还算讲理吧?毕竟留后骂了他们几句……
杀完周宗良,武夫们提着血淋淋的脑袋问道:“谁欲为留后?带我等迎战王师或亡汉中。”
闻言,浪荡军使王遇、骁雄军使李公迪等全都低下头。不当留后,尚可站在人堆里跟着大伙作威作福。当了节度使,不就成了那个被摆布的玩具了?
“骁雄军使李公迪,曾事黄巢为将,斩首泾原节度使程宗楚,立之,终定大事。”
“王遇从黄巢作贼二十余年,转战南北,攻覆两京,愿奉之为主。”
“白头军使薛滔……”
兽兵们七嘴八舌推举了好几个人,但无一例外,都像那遇到天敌的鸵鸟,不敢发出半点声息。
“一群窝囊废!”兽兵们黄色的浓痰吐到李公迪鼻子上。
“俺想当感义军留后。”旁边,一小兵举手道。
就这样吧。兽兵们心累,懒得再纠缠。若是这人太拉垮,不听话,或者骂人,再换一个即可。
“留后叫什么名字?”
“侯景。”
“我等拜见留后。”大伙随意拱手喊了几声。
“你们刚刚对周公那样残忍,现在我来统领你们,你们会听从命令吗。”侯景阴冷的问道。
“这个自然。”
“对的就服从,错的不从。好的听,坏的不听。”
“好!”侯景点头道:“那我现在下令,列队。”
李公迪、王遇、薛滔等人连带在场的小兵们迅速站好队。
“王师人多势众,锐气正盛,吾属出则必败。但我军缺粮,洗城杀民而食,守城亦是求死。我意从了诸位心愿,暂避锋芒亡汉中。前次得报,兴元军主力随杨守亮入蜀未归,仅两千余老弱留守。一战而取之,则以当地财富,训兵务农。内结豪强,外修邻藩,事天子以臣节,谁能害我哉!”侯景瞪着铜铃大的眼睛,中气十足的说道。
“敬受命!”训兵务农什么的,兽兵们不懂,他们只在意是不是去汉中快活。凤州这破地方,谁爱呆谁就呆吧!
“留后请上马!”几个小校按惯例牵来战马将侯景扶上去。
远处,几个打伞的幕府文职直摇头。
杀官废主,变易主帅,如同儿戏,都是些什么破事!
这年月,一介小喽啰甚至目不识丁的大头兵、土匪当刺史称节度使的,简直就是过江之鲫。
钦化军境内一渔夫突发奇想,想当官,跑到城里对着武夫们一通猛猛拍胸脯,众人立刻将刺史抓来斩了,拥渔夫为主。什么出身不重要,认不认字也无所谓。机会一到,只要你胆子大,画的饼被武夫接受了就行。要是再有几个好兄弟加盟,前途不可限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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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福元年九月初三,在大散关休整两日后,雨势稍有停歇,圣人下令全军带上十日干粮,继续南下。辎重基地就设在大散关了,民夫们不再随行,大军只携带了部分骆驼、骡子、挽马、驴4000余头及相应马夫,用以驮运兵器、重甲、箭矢、药材、干粮、豆料等物质。
至于四个骑军都的8000匹战马,那个不是拿来搞运输或负重的,是战士。要随时保持体力,要爱护马匹。
初三下午,大军抵达黄花县,已是空城。斥候来报,感义军已渡过故道水东遁。
今天是追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