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千金不换(十六)
去年冬天是个长冬,今年夏天又是一个长夏,而夏秋之间似乎只隔了这样一场秋雨。热风变凉风,风中似乎有一丝早开的桂花香气,一年中最舒适凉爽的气候便在此时了。
以往夏天可以在溪边浣足,这一场雨过后,脚尖下水轻触,又缩了回来。
“嘶——有点儿凉。”云晦珠收回了脚。
小冬瓜捂着俩眼背对着她,道:“小时候爱撒疯,一到夏天就盼着下河里去洗澡,可有一年夏天一直在下雨,淅淅沥沥的竟下不尽了。等雨停已是八月,天再也没有热过。过了八月就得当心,俗话说二八月乱穿衣,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冷了。您得当心着,别着了凉。”
“回身吧,我穿鞋了。”云晦珠穿好了鞋袜,笑着说,“你这瓜,明明是个宦官,却比好些男子讲究。”
小冬瓜这才回过头,嬉皮笑脸道:“这就是您的不懂了。日后云小姐若嫁了人,不是高官便是王公,哪一个是我小冬瓜得罪得起的?若是将来叫那位姑爷知道我曾看您洗脚,还不得生挖了我一双眼珠子?”
云晦珠又笑:“八字没一撇呢,将来能不能嫁出去还不好说。”
“话可不能这样说。”小冬瓜正色道,“越是往孬处想,以后嫁得越好——您别不信呀!无心插柳柳成荫,说不定哪天突然天降神人,非您不娶了呢!”
“就你这张嘴会哄人。”云晦珠瞪他一眼,“哪里来什么神
人,我现在有家都回不得了。”
“这事儿不能着急。”小冬瓜又说,“好事多磨嘛…”
俩人在外头吹风说话,萧扶光与华品瑜则在书房议事。
萧扶光将奏书放在身前,“各省府已经报了秋试名额上来,老师要不要过目?”
“你不问你父王,你问为师是何意?”华品瑜睨她一眼。
萧扶光老实道:“父王说他也想清闲清闲,将事情放给我。这些名额也罢,可他还打算明年春闱也全托给我…父王说得轻巧,且不说考官人选错综复杂,届时帝京内外防纪也是重中之重…总之,春闱这样大的事我哪里做得了主?”
华品瑜反问:“你姓萧,你如何做不了主?”
萧扶光不语。
“你总是这样,自己的事从不叫别人插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法无天了。怎么,政事放给你,反倒缩手缩脚,不敢去做了?你以为你在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华品瑜冷笑,“你不就是担心自己捅出了篓子来不好收场么?!”
“我…”
“你什么你?我教你三年,你是个什么德性我能不知道?!”华品瑜厉声斥道,“你分明同你祖父是一样的人,他是万事皆事后再议,你倒好,仗着自己是女流就要给自己台阶下——你们分明就是怕事!当初你一声不吭跑去峄城,可不就算准了你父王也会去?有人替你兜底,你倒是敢去做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父王也会老啊?他年
至不惑,日夜操劳,你真盼着他能千岁不成?”
“别骂了,老师。”萧扶光抚额,“我知道错了。”
华品瑜又哼一声:“但愿你是真知道错。”
萧扶光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颜三笑不在身边,华品瑜没有好茶喝,坐了一会儿便有些昏昏欲睡。直到萧扶光拍案一声吼,他才被惊醒。
“你又怎么了?”
萧扶光咳了一声道:“我已想好春试考官如何安排了。”
“主考官是谁?”华品瑜一听,果然来了兴趣,“让为师看看你的眼光如何。”
萧扶光正色道:“三位主考官既要进士出身,又要帝京高官,还要镇得住场。赵元直是父王内定,第二位却不能是父王的人,最好同父王、同我道不同,这样才能避嫌。所以我打算启用袁阁老。”
“不错。”华品瑜微微一笑,“第三个人需得是游离于势力之外的清派,然而你父王一手遮天,这种人才是最难找的。”
“为何一定要找清派呢?”萧扶光摇头,“为何就不能是两边一起和稀泥的人?”
华品瑜狐疑:“竟有这种人?是谁?”
萧扶光看着他,眨了眨眼:“是老师您啊。”
华品瑜垂着眼皮,视线在案上寻觅。萧扶光见状,赶紧躲去了书架后。
果然,一支兔毫笔甩了过来,若她再慢一步,恐怕就要被甩上一脸的墨汁。
“逆徒!”华品瑜怒道,“你骂你老师是和稀泥的?!”
萧扶光抽出书来挡住
脸,半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又来到他面前。
“我哪儿敢骂您,我是敬佩您。其实早在一开始,我第一个便想起了您——您是我的老师,又教导过我父王,可您却又能同陛下一起论道,这不是和稀泥,这才叫八面玲珑呢…”
奉承话谁都爱听,华品瑜的气也消了一些。
萧扶光得寸进尺,继续进攻:“关键是您离京这样多年,朝中却一直有您的传说,说华太傅怎么不老,还怀疑您是仙人…赵元直和袁阁老他们加起来也没有您一个能镇得住那些人。我打算让他们做老师副手,脏活累活他们干,您就出出题,往那儿一坐,这事就成了!”
华品瑜冷笑:“别以为为师不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