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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搭在膝盖上。他眺望着远方,目光怔然。
我翻开一页页纸张,细细品读。
莫亚蒂的母亲还是少女时,她和他一样逃出了家族,一样选择抛弃姓氏,追求自由的生活。
她用手上所有的钱,购买下了这颗只有草原、溪流和乳白色大地的小星球。
她原本想在这儿建个房子,开垦一块田地,再种些果树,饲养几只鸡和牛,不用太多,能够解决温饱就好。她想要过平静的田园生活,观察雨后蜗牛的迁徙路线和蚂蚁如何筑它们的地下王巢,偶尔写一些文章或者短诗。
但她的父亲找到了她。
她原以为这会是一场激烈的抗争,可没想到,她的父亲说,‘只要你和Halade孕育一个后代,就不会再有人打扰你。我以家族的名誉向你保证,你会恢复自由身。’他说,‘你不愿履行你的责任,那么,让你的后代来吧。’
她并不想同意,父亲却给出了她无法拒绝的理由,‘想想你的三个姊妹。她们供养了你的天赋,为此无法出生。你必须对她们的生命负责。’
她没有别的选择,她的出生和莫亚蒂近乎一致,她那三个没有展现出A+基因等级的姊妹都成为了破壁机里的残骸,作为孕育她的基因营养液和补充原料。她和每一个科研天才世家的人一样,生来便带着死。对他们而言,他们的天赋是他们的责任。不使用天赋,就是原罪。
她离开了这个小星球,回到了实验室。
然而,当莫亚蒂出生,她却没有选择离开。
‘他们会怎么对待这个孩子呢?’她看着她的孩子想,‘一个An等级的孩子。’
她明白她必须保护他。为了这个被狂热期待的孩子,为了这个生来就背负了十个兄弟姊妹性命的孩子,她还是留在了满是天才与精英的世界。
她被束缚在想要逃离的世界,怀着不甘心的埋怨——如果莫亚蒂不是An,那么她至少可以放心地离开,如果莫亚蒂不是An,那么她可以想尽办法带走她。
「yati,你耽误了我的人生。」
她在笔记里如此严重地指责过莫亚蒂。
滑稽的是,这份指责的背后却是不能传达出的爱。她不能表露这份爱意,她必须伪装得和所有合格的世家母亲一样,否则她会被认为对莫亚蒂的基因等级成长存在干扰风险,会影响在莫亚蒂身上展开的无菌实验。她会被家族删除,如删除一串感染病毒的代码那样,从莫亚蒂的身边消失。
她开始重新穿上白色的外套和黑色的袍,像其他所有人那样,过着修道士般的古板生活。她放弃了定居在这颗小星球上的计划。直到死亡,她才回到这儿,回到她少女时代遐想的梦乡。
「我想要爱你,但我不能爱你。我想要离开,但我不能离开。」
我看着这一页。莫亚蒂也偏过头在看。
现在,我和他都终于明白,为什么被视为复兴世家荣光的他,在能够如此顺利地逃离。每当他的家族侦查到他的踪迹,他的母亲就会想方设法地抹除。在他逃离的路上,始终有一双手在为他遮掩,那是来自母亲的庇护。
不爱你,是为了爱你。不离开,是为了你离开。
“很奇怪,对吧?”莫亚蒂问我,“她说她爱我什么的。”
他说,“我一直以为她恨我。”
“为什么?”我问。
他抱住膝盖,额头抵在膝盖上,侧着脸看我,如同蜷缩起来的婴儿,“我觉得,她想要的孩子不是我。她想要的是那十个被破壁机打碎的孩子。她想要的是那些不合格的完美品,而不是一个无瑕疵的残次品。”
莫亚蒂有这样的想法似乎也无可厚非。他的母亲所表现出来的,总是极为典型的世家母亲,高高在上,遥远冰冷。他在她那儿感受到的,是冰冷的拒绝和遥远的训斥。
年幼的他追上她,想要喊她妈妈,可她总是留下一个背影,消失在房间之后。她的门永远不会向他敞开,一如她永远都不会对他满意。
‘你究竟在做什么,Aquarius?’她总是这么对他说,‘好好使用你的大脑,别去关注那些废物才会有的爱,别去产生那些低级的、没有意义的欲望。’
我望着莫亚蒂,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说这样的话。在此之前,谈到母亲,他要么是几句匆匆带过,绝不多言,要么是用戏谑的口吻说点儿讽刺难听的话。
这是第一次,我第一次听见他告诉我不被爱的脆弱、自卑与悲伤。
我没有说话,我伸出手,探向他,将他又一次拢向我的怀抱。这样的时刻,我知道他不需要我的回应,他只是想要倾诉,想要陪伴,想要拥抱。
“为什么她要爱我?”他呢喃,“为什么她要告诉我?”
我拥抱着他,我感受到了莫亚蒂的痛苦。他很痛苦,他曾经坚信,爱和死一样轻贱。为此他死了很多次,也爱了很多次。
可来到母亲的坟墓前,他发现原来这是错的,原来爱和死都不轻贱。相反,它们很贵重。
“姜冻冬。”莫亚蒂喊我的名字。
我低下头,看他,他灰色的长发凌乱,神情破碎。他注意到我的目光,将脸拱进我的怀中,要我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