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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政敌,便是仇人见面。
三夫人?
想及此处,姜嫣心中沉坠。她记起卫家三子曾经不过一纨绔子弟,后来竟为了守卫北疆,被狄羌人围攻,战死风雪之中。
他至死都未成亲。
这究竟怎么回事?
姜嫣困惑端详间,忽然想起来她。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犹记得她第一回 见到柳曦珠,目光便不禁被她吸引,那是一种粲然明媚,如同曦光中耀眼明珠的容貌。
可现下,虽可窥当年的姿容,却是衰败之相。
姜嫣眼睛微微睁大。
这时,又听柳曦珠身侧的女子轻道:“三嫂,我们回去吧。”
她转目看去,对上一双含恨的眼,明白能这样称呼的,只有那位曾在京城最骄纵肆意的卫四姑娘。
一直目送两人登车离去,丫鬟提醒雨丝渐落,姜嫣也没能收回讶然的神情。
*
到了夜间,雨也没能停下。
庭前那棵百年梨花树快落完了叶,粗壮虬枝在夜幕笼罩下张牙舞爪,一直延伸到天穹。
曦珠出神地看那夜雨中的树。
屋里很安静,只有一盏素纱拢住的幽火,照亮她周身方寸的地方,和她身上披着的菘蓝秋裳,其余一切都隐在黑暗中。
过了好一会,她垂下眼。
打开箱柜,摸出沁凉的铜镜。
她已经许久未照镜子。
少时容颜明艳,哪怕不施脂粉,旁人见了,也是赞誉。有时她看到镜里的自己,也很欣喜。
可流放的那些年,有一日,她忽然于水面看到自己的脸,怔了好半晌。
自那之后,她不敢再直视自己。
白日,姜嫣那张面容始终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铜镜中缓缓流入澄黄羸弱的光,曦珠看向里面。
苍瘦的手指抚上面颊堆叠的细纹,陡然地,眼睫一颤,泪滚落出来。
冷风从窗外溜进来,她忍不住连声咳嗽,梗塞在心中的酸痛似乎找到了宣泄处,随着年少时那点模糊不堪的记忆,从喉间争先恐后地涌出。
将绢帕移开,赫然见上面是刺目的红。
*
卫虞和成安侯成婚那段日子,曦珠有时早起会觉得头疼,她只是喝些驱寒的姜汤,就去吩咐人布置院子,又忙着采买婚嫁遗缺的物件。
她没成过婚,不知道什么样的才算周全,还找了人来请教。
又去安抚卫虞,让她别紧张。
卫虞抿唇望着从琳琅阁定下的嫁衣,还是瞬间红了眼眶,扑过去抱住她。
“我要是嫁出去了,你们怎么办?”
曦珠像从前安抚她那样,拍了拍她的肩,一下下地,笑着说道:“别担心,我会照看好阿锦和阿若的。”
“那你呢?”卫虞哭地呛了声。
曦珠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我也会照顾好自己。”
“小虞,洛平等了你这么多年,他一定会好好对你。你嫁给他,我很放心,爹娘要是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大婚那日,红绸囍字挂了满院。
曦珠坐在中堂上位,笑看下面一对新人。
洛平是武将,一个八尺男儿,却哽咽道:“三嫂,我这条命是三哥救的,本来是打算跟着他打一辈子仗,可后来……是我没用,什么忙都没帮上。”
“我是个粗人,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我对天发誓,只要有我在一日,绝不会让小虞再受一点委屈。”
他躬身,恭敬地端上敬茶。
卫虞也掀起红盖头,含泪敬茶。
“三嫂,要是没有你,我和阿朝阿锦阿若他们,不会走到现在。这茶,是我代卫家敬你的。”
曦珠听着两人的话,眼中有了朦胧泪光,她接过两人的茶,各喝了口,才笑着说:“好了,既然是成婚的日子,就高兴些。”
迎亲的喇叭热烈吹起,鞭炮声噼啪响起。
曦珠一直送卫虞到卫府门庭外,看着她被卫若背进红轿,看着那顶轿子渐渐远去,唇角始终噙笑。直到街尾围观的人散去,她还一直站在那里,仰首看炸开的红纸屑在深秋的风里四散,飘荡,回旋。
摇摇欲坠。
目光触及灿烂的秋阳时,她有些愣愣,脑中一霎空白,耳中嗡嗡。
倒地的最后一刻,她听到卫锦的大喊:“阿娘!”
还有卫若的急奔,“三叔母!”
*
卫若以为,过了三九寒冬,三叔母的病便能好起来,但到了暮春三月,却连起身都不能了。
镇国公府尚在时,他是二房嫡子,年岁最小,又在娇生惯养中长大。
在被押解去峡州做苦役的路途上。
他发了高热,是三叔母将他抱在怀中,低声下气地求官差找医馆,又整夜不眠不休地照顾他。
卫若永远都忘不了三叔母弯折脊背的样子,也忘不了他烧地神志不清时,三叔母搂着他,发涩的哭音,“阿若,你要快些好起来啊。”
卫若握住了三叔母的手。
那是一只遍布伤痕和茧子,像是老妪的手。
卫若想,也许是流放的那些年,做了太多苦役,三叔母落下了病根,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