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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直走到床畔,对还坐在?床沿的蓉娘,道:“您先去吃饭吧,我来看着她就?好。”
蓉娘的一双老眼里,涩意挡不住地往外流,落下一滴泪来。
连着三日?的诊断,这屋里的人来来往往,硬是?什么都?瞧不出来,动静再大也闹不醒人,如何让她不担心。
“到底何时才能醒来啊?”
卫陵的目光落在?阖眸沉睡的人身上,心揪地抽疼,却平声道:“我已去寻人过来了,兴许能看出曦珠是?什么症状,您放宽些心。”
他的语调很低,也在?安慰自?己。
再劝两句,在?他耐心尽丧时,好歹蓉娘出去了,一方室内,终于只剩他与她,两个人。
他坐在?床前,弯腰躬身,握住了她柔软温和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
垂低的一双漆黑眼眸,落在?她的脸上,轻声唤她:“曦珠。”
等待王家来人。
背后紧合的明瓦窗片,映入蔓延而来的风雨。
*
春雨随风扑扇在?窗棂上,淅沥的声音,檐上顺着瓦片滑落的雨水,也在?滴答滴答地,掉落下方的石阶。
不时两声飞鸟的鸣叫,混杂着屋内的忍痛声。
皮肉覆盖之?下,卫旷的膝盖骨头中,那一条条的缝隙间,似是?有无数根利针扎入。
双眼的灰茫视线中,他疼地不禁咬紧了牙。
杨毓正给丈夫上药,棕褐色的药膏,用竹片抹了一层又一层。
浓重带腥的药味散开?,必得抵住喉鼻,不能闻到一丝味道,否则干呕难止。
但这个冬日?过去,她已习惯。
密不透风的屋里,不能开?窗通风。因?腿上的寒疾,是?因?驻守酷寒北疆多年,身处成千上百个雪天而遗留。
等将药抹好后,又拿纱布一圈圈地裹住。
放下丈夫的袍摆,杨毓这才抬起身,揉把酸胀的后腰。
她的身体其实也不大好了。
这一年来,气喘的老毛病严重了些,先前服用王颐那个孩子给的方子,也不管用了。
黄孟和郑丑先后给她看过,现下她吃的药丸,便是?郑丑炼就?的,效果倒是?好。
只是?身体上的衰老,是?止不住的。
再多的珍贵补品,燕窝人参鹿茸,也不能补上。
杨毓缓了缓腰上的不适,再抬眼,看见桌上摞摆的一堆账目。想?到这几日?,府上堆积下的事务,不觉头疼起来。
去年冬日?,她与丈夫打算好了,等开?春要外出京郊。
一是?去僻静山庄修养身体,二是?将公?府的外务内事,都?交给几个儿子和儿媳。
丈夫致仕放权,还可让皇帝对卫家松懈些戒心。
但卫家有在?朝的势力,亦有三千骑兵在?北疆驻扎,不至于让皇帝轻易动作。
原本纯礼胎象不稳,不能太过操劳府上的中馈。
那些事务如何处理,她也都?教给了曦珠,想?着等他们走后,这府中有一个可以主持内宅的人。
曦珠学得很快,也做得很好。
郭华音嫁进公?府那日?的婚礼事务。
多是?她在?布置,无一处不妥;也是?她在?待客,举止得体大方;宴散人离,她最后收拾残局。
便是?当初教导纯礼公?府中事,也没?有曦珠学得那般快,细致还不出差错。
杨毓愈发喜欢这个三媳妇了。
还带着她那个混不吝的小儿子,也像样子了。
夫妻夜话,丈夫笑说起小儿子年幼时的事。
“倒是?和当时的预兆一样了。”
那是?百日?宴时,让小儿抓阄,以此?观将来路途。
却见他们的小儿子,观望一圈琳琅的事物,先去这头抓了他父亲的军印。
围观的众人惊讶,这是?要子承父业,纷纷恭贺他们夫妻。
不想?把那沉甸甸的军印抱住,又挪腾到另一头,去抓了块带脂粉香的烟罗绢帕。
任谁拿其他有意思?的东西去换,小儿子都?不肯,只将军印和帕子紧护在?怀中。
愈发惹地人大笑。
“公?爷,夫人,你们这个小儿今后,怕是?大权和美人都?要了。”
当时,他们夫妻两个还高兴了好一阵,也对这个儿子怀有期盼。
但随着小儿子年岁渐大,却是?再欢喜不起来。
因?这个孩子实在?太过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读书能惹得先生气厥,连练武也在?偷懒。
再大些,能跑出去了。
不准往西域那样黄沙漫天的地界去游历,便往京城赌坊、青楼等地去玩耍。
常常夜不归宿,教训打骂不知多少次,从未管用过。
但自?从曦珠来京,恍然一夜之?间,他们的小儿子就?懂事了。
杨毓的手?放在?那堆从破空苑搬回的账本上。
原本快要出府修养。
不料秦家之?事耽搁,拖到如今,曦珠又生病,到今日?都?没?醒来的消息。
她不得不接回中馈。
“让人去那边问问,三媳妇还未醒转吗?”
卫旷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