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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我不知道吗?沈郁一直不待见我,从不拿正眼瞧我,他会愿意收留我?就算他愿意,净月湖能抵江湖正道的追杀,那么朝廷大军压境呢?我杀了元嘉帝,萧成运势必要为他父亲报仇,到时候沈郁会怎么办?他会愿意为了我,拼上整个净月湖吗?”
“朝廷不会派大军压境的,”祁云岚信誓旦旦,“元嘉帝死是因为他该死,成运他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只要你愿意随我回西峡山,给我爹我大哥磕头认错,我就带你回净月湖,沈叔叔那边也有我,我可以说服他。”
说话间,二人已经交手上百招,祁云岚的攻势如疾风、如骤雨,连连击向林宥赦各关节部位,腕、肘、肩、膝盖,足踝……意图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林宥赦挨了他十几剑,各处爆出血花,已然成了一个血人,却依旧咬牙站着,他只防不攻,伤祁云岚就是伤他自己。
断剑山庄时,他为了取信于人,自己也中了药人之毒,祁云岚为了救他,喂他吃下情丝蛊,那时他脑袋一热,如今才感到后悔。
什么叫天意弄人?
“云岚,为什么经历这么多事后,你还是这么天真?”林宥赦道:“当年的祁师伯是如此,如今你也是如此,当年他若是愿意与我合作,如今我们早已登上巅峰,他不会死,你也不会失去至亲,以至于经历八年的孤苦,你们要怎样才能明白,让你的敌人放弃与你敌对的最好办法,不是躲,也不是防,而是将他打伤、打残,让他再无还手之力,我必须站得足够高,才能让我关心在乎的那些人,不再经历与我一样的事情,这个道理,你能明白吗?”
祁云岚不明白,“这个道理也是莫大叔交给你的吗?”
林宥赦一怔,祁云岚一剑刺向他胸口,林宥赦来不及躲闪,胸口中了一剑,吐出一大口鲜血,跌在地上。
祁云岚也不好受,膝盖一软,倒在他旁边,他以剑柱地,试图站起来,没能成功,惊觉自己的右腿竟不知在何时,断成了两截,心脉受损,丹田处传来锐痛,一张嘴,一大口鲜血溢出嘴角,眼睛却还是直勾勾地,看着林宥赦,企图将他说服。
“我是不懂……”他道:“我只知道……不痴老人、背信弃义,从此活在无边懊悔之中,日日不得轻松,元嘉帝弑兄夺位,从此活在巨大恐惧之中,夜夜不得安宁,就连成运,他顺理成章坐上那个位置,也比从前更加不开心……若是如此,那还为什么还要抢,为什么还要夺,你说我偏安一隅也罢,说我软弱无能也行,在我看来,人活一世,若不开心,那就是白活一场,我只想要我关心的那些人好好的,风哥、沈叔、季叔、云承……还有你,其他的,我都无所谓。”
话毕,他气血上涌,再次呕出一大口鲜血,眼前一阵阵发黑,祁云岚强撑着,不想晕过去。
这时,外头的打斗声停了,一个红衣黑发的男子带着一身血腥气迈入荒庙之中,雨水与血水混合,顺着他的裤脚,滴滴答答地往下淌,他阔步走来,笑得邪气,“一个蜜糖罐里泡大的小屁孩,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他能懂你才怪。”
红狐狸在林宥赦跟前蹲下,擦掉他额角的鲜血,笑道:“不如跟我说吧,我懂。”
红狐狸出现在此处,那就只能说明,外头那些药人,那些黑衣人,已经全部被他斩杀殆尽,穆衡不来,自己的退路竟然断在这人手里!
林宥赦心潮起伏,一张嘴,鲜血泊泊往外涌,他试图握紧手中的剑,惊觉自己的手指也不再听使唤。
红狐狸一手扶他后背,一手抄他膝弯,用力,将他抱起,笑得没心没肺,“还想叫我滚是吧?这回可不成了,我的殿下,我要是滚了,等那些人一来,你就没命再骂我了,那我可舍不得,来,我们走吧,太子殿下。”
若是目光能杀人,此刻的红狐狸已经死了一万遍,他毫不在意,回头对躺在地上的祁云岚道:“对不住了,祁老弟,我得先走一步,等你家那位来了,看到你这副尊容,我家殿下剩下的这小半条命恐怕也要保不住,咱们江湖有缘,再会吧。”抱着林宥赦,从后门的方向,迅速离开。
红狐狸带林宥赦回虎背芒山,那是不是意味着,林宥赦不会再跟穆衡,再跟那些药人、黑衣人搅在一起?他不会再重蹈之前的覆辙,终于回到了正轨?
那可……真是……太好了……祁云岚唇边绽开一抹笑,那笑凝固着,久久不去,祁云岚失去支撑,意识慢慢模糊下去,火堆消失不见了,眼见是没有边际的黑,渐渐地,那些噼里啪啦、仿佛没有休止的雨声也消失不见,祁云岚的意识堕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破庙的矮墙被他和林宥赦打塌了,铺天盖地的雨幕打在他的身上、脸上,他却没有任何知觉,静静睡着。
我要死了吗?他想,不行,我答应了风哥要回去的,我得撑着,我不能死……意识似有若无,像一朵云一丝雨,随风荡去任何地方。
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一道闷雷响彻天际,一声接一声的狂喊声在他耳边响起,雨声回来了,疼痛也回来了,眼前不再是没有边际的黑,出现一张魂牵梦萦的脸。
“风哥,”他想笑,努力扯动嘴角,不确定成功与否,“这回我可说话算话了。”
——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