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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抵挡辽国精兵?当下默然无语,给阿骨打倒满酒,道:“这般看来,是我连累你。”
阿骨打哈哈大笑:“能再活一世,有何连累可言?”笑着笑着,身躯蜷缩,喉骨摩擦,发出散架般老旧嗬气声,他仰头饮酒,阻住这具老旧身躯的痛苦。
酒不如旧日女真部族所饮的浓烈,也已足够激阿骨打呛得泼了满床。他执着空杯,浑浊老眼目视城外厮杀火光,雄心壮志,尽拘于一身老骸,纵无穷愤恨,只能倚着虎皮怀想:“想我初来此地,发觉女真部族武学传承远胜于前,原以为必能有所建树,未想得临死却又要被逼回长白山下。”
萧峰一时惆怅,却也不想说季卷什么不是,仰头猛灌一口酒,闷闷道:“龙困浅滩,亦不会日久,你此番就算输阵,回去长白山内,重新休养生息,也未必没有重振旗鼓的可能。”
阿骨打截断他的安慰道:“那已是我小辈的事了。萧大哥,你肯帮我一件事吗?”
萧峰浑身一震,道:“你……还有什么事是我能为你做的么?除了杀季卷以外,哪怕你要我阻止他们今夜攻城,我也万死不辞。”
阿骨打从喉中挤出“嗬嗬”之音,竟像是阴冷一笑,一具濒死身躯内竟又刹那燃起马上雄主的气度,道:“我不是耶律洪基,不会置你于不忠不义境地。我与季卷,更无私仇,只是各执一端,不得不为死敌,若无家国之争,我未尝不愿邀她一道,回长白山下喝酒猎熊。我要求你的事另一件事。”
“我要你拿着我的枪,护我到角楼。”
萧峰视线往门边长枪一扫,再看向虎皮毛毯上老皇帝时已是虎目含泪,心中知道阿骨打已决意死于今日,此时已不必劝解,手臂微曲,将骨瘦如柴的老者扶起,只见阿骨打一步步走出宫门,浑身生命力敛于体内一点,干枯身躯逐步充盈绝顶高手的睥睨气息,直至走上角楼,仍依稀是数年前仅用三月便将领土扩大两倍之多的女真雄主。
季卷仍与完颜两位皇子及手下悍将缠斗,一柄清光宝剑裹挟十数名高手,游刃有余,此时却觉汗毛倒竖,下意识抬头,与角楼之上老者的冷厉眼光直直撞上。
完颜阿骨打以枪尾一震地面,高喝道:“兵对兵,将对将,今日会宁存亡,在你我手间尔!”
季卷下意识要笑。她为今日一战准备已久,哪怕自己死在阵前,也绝不可能阻住滚滚之势,怎么可能将胜负压在两方主将较技的输赢上?但笑意还未渗透肌理便已被她收回,因她已看出墙上老皇帝体内的灯尽油枯,知他此举,不过不愿终老病榻,决意枭骑战斗而死。
她浑身寒毛悚立,却不抽身远离。
本不必如此。临时调来一百人枪击,难道不能射落墙上劲敌?
也的确有亲卫队往此处靠近。但面对这样一位雄主,一位对手,她向后做手势示意,令他们稍待。
习武之人,纵使畏死,又怎可不敬对手?
她一撤剑,将十数高手自剑光中释出,回退半步,蓄力飘上角楼,纵声大笑道:“便教你输得心服口服!”
身形飘飞半空,擎天一道长枪,直击她天灵!
“乌日神枪”!
与方应看手中诡谲多变、完颜宗干手中帝势未成截然不同的一枪。
天惨惨,神森森,而有金乌陨落,令长天夜色,霎时煜煜如夕!
是志吞宇宙一枪,是付诸生机一枪,是皇图霸业,将洒黄土,犹未甘心的反抗一枪!
完颜宗干、完颜宗望两人在其下目视父皇出枪,皆惨然变色,知道这枪无论成败,都已吞尽阿骨打全部生机,此时更不愿父皇枉死,手中枪抖,要在季卷凝神应对之时,从旁偷袭。
在他们出枪瞬间,同立于城墙,正屏息等这一枪结果的萧峰身如猿猱,欺进两人身侧,左右开弓,眨眼击出两掌,拍断他们手上神兵,冷然道:“你们父皇以英雄姿态迎战,莫要堕了他气概!”
季卷不知地面变数,此时心神集聚一枪,在风云变色的重压下,仍旧微笑。
无论胜败生死,人总该多笑笑。
她笑着出剑。
以她如今地位,江湖神兵需借她扬名,已不必再用青田帮量产兵器。因而季卷此时手执的,已是黑面蔡家倾力替她打造的青光神剑,只是她一贯务实,只在乎拿着顺手,至今未替它冠名。
何须冠名?
一柄可斩巨龙,可劈金乌的剑,无论有无名姓,自当列于江湖兵器谱之中!
剑光电逝!
季卷手抚长剑,扬眉低吟,便有天地清浊乍分,剑尖枪尖点于一处,裂金乌、洒碧血,是季卷浑身血管暴裂,亦是枪身寸断,鸷鸟悲啼。
她下落。枪下落。老皇帝亦下落。
一者生,二者死。
触上枪尖瞬间,季卷已透过致密威压看到持枪人的眼睛,带着杀意、希冀,仍期待能够阵斩季卷,替自家后代破局,因而纵使尽付生机,死前仍带无穷希望的眼睛。
季卷拄剑在地,仍不免脱力跪坐,身如血人,断枪节节掉在周身。她在原地坐了良久,等毛孔不再渗血,才缓缓拄着剑起身,走到金主尸身面前,蹲下替他抚上怒睁的双目。
无论这一战来日将在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