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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还要你放我离开吗?”
方歌吟不语。
而诸葛神侯面色大变,忽痛惜吐出两个字:“——无情。”
他当然不是说自己很无情。
他当然是在说自己的得意门生。
“四大名捕”之首的无情。
他所布阵法根本不可能被人短时间内破解,哪怕雷媚只是虚与委蛇,暗中效忠于季卷,也绝无可能迅速找到阵眼所在。
她能找到阵眼,只有一个可能:他最信任最得意最不可能怀疑的人,唯一亲眼见他布阵,唯一知道阵眼方位的人——无情——背叛了他!
选择了季卷。
第138章 逃跑
车轮声响。
无情毕恭毕敬地唤:“世叔。”
他仍是诸葛神侯熟悉的模样。俊秀柔美,低眉时依旧至纯至孝,可他若当真至纯至孝,此时应听他号令,继续围杀蔡京!
诸葛神侯在心神震怵间不忘关注杀阵之中的蔡京。所幸蔡京尚在。那么他与无情之间,并不是生死大仇,只是立场相左。
他心中一舒,此时此刻,竟为立场相左感到些许安慰。
——或许他也真的老了,老得开始害怕厮杀?
他叹息着问:“你何时被她说动的?”
无情道:“她从未尝试说服我。”
“那是她精通这世上最高深的话术——无声胜有声。她把事实摆到你面前,润物无声地灌输她的想法,叫你不自觉偏向她,等你察觉,已全然成为她的人了。”
“是的,”无情赧然道:“等我察觉时,已在不自觉思考,世叔何以献忠于一介昏庸之君。”
“你想得明白?”
“我想明白了一部分,请世叔指点。”无情毕恭毕敬道:“治久疾者不可速责以效。世叔反对季卷,是因她非赵家人,因她在燕地推行新政,因她是个女人,其实只因为担忧她以悍剂暴药攻之,容易适得其反。”
“这世上有太多事情,本意是好,推行之中却造成更大错处。神宗一朝,王文公推行新发,意在革旧从新,却养大多少趴在人身上吸血的小官大贪?新旧之争,言必称为大宋献策,又有哪一方不是在给王朝放血?季卷临朝,其中激进程度,比之王文公还要过之,他已败了,季卷能成事么?”
无情定定道:“不去尝试,便永不能成事。”
——年轻人独有的想法。
年轻人无通识,不周知,便绝不畏惧。必要年岁渐长,阅历渐增,方知他们曾经对抗的,是怎样的惯性巨山,继而终对天地浩浩伟力心生敬意。但等年长周知以后,却早已失去了少年时锐意进取之心。
诸葛神侯余光见到自己最得意的四名弟子结为阵法,隐隐封住他四方退路,心中竟一片空明,无喜亦无悲。
他居然能够理解他们心中的悲愤、失望。
或许他也与他们一样悲愤、失望。
莫非是他心中已认同季卷口中道理,终究有忠义隐忧作梗,不肯背离宋廷?
又是什么时候?
一次次的谏言无果。一次次难挽狂澜。
季卷说得对。
船已破。船已漏。船渐沉。
但他是撑船的人。自神宗一朝,已是为大宋百年计而委以重任的要员,又怎可提前一步下船?
“我原以为对你们已教无可教,”诸葛神侯和声道,拔出自己的长枪,“现在看来,还有最后一堂出师课。”
“想要建立你们心中乐土,就先打败我。”
“跨过我尸体,然后见新日!”
诸葛正我出枪,一枪荡向四人!
同时有四人向方歌吟挥出攻击。
奇门阵法一破,季卷方因幻境而陷入劣势的武林人精神大振,立即掌握住局面主动,如今季卷抖剑,则萧峰、雷媚、沈虎禅三人如影随形,齐齐攻向方歌吟!
季卷并没有留手的意图。
因为这是她的“争”。
欲争天下,要讲正统,要讲道统,要讲华夷,要辩个清晰明白,有理有据。
再之后呢?
讲完道理,更要讲暴力!
没有暴力的道理一文不值。
她已不厌其烦讲过她的道理,愿意听的早已听进去,哪怕依旧怀抱质疑态度的人,也愿意再多花时间观望她的真实所行。
余下来的就只有该被粉碎的拦路石。
那就尽皆辗做齑粉!
战个天翻地覆慨而慷!
季卷接连出剑,剑意不纯,剑中掺着太多杂质,与叶孤城教授她的剑道精义背道而驰,但剑意锋锐,剑势炎炎,一招一式,同样堪称世间无双!
剑上有天地,剑上有众生。
剑上有如烈日般灼人的信念。
观剑即观人。
方歌吟可有震动?方歌吟可有感触?方歌吟依旧是当世第一等的大侠,即使身处四人围攻,动作不显慌乱,仍能扎扎实实,见招拆招。
季卷有季卷登高一呼的道。
方歌吟自也有方歌吟的道。
纵使被季卷一层层驳斥,纵使被弃之如敝,依旧不会轻易动摇的道。委婉的,妥协的,讲求眼前的道。谁说这不能是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