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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他先称帝,法统道统,又有争议。兵务神速,事贵合机。”
“是的,所以,我已定好了下一个黄道吉日,在此之前再受一次劝进,便满口大义地应下,赶在黄道吉日举办仪式,务必大操大办,以定众心。”
苏梦枕往窗外一觑,算道:“下月戊申,除危定执,是天赦日。”
“是这一天,所以,”季卷笑。她笑着抬头,问:“你是猜不到我要说什么,还是装作猜不到?”
苏梦枕也笑。他扭过头去咳嗽,咳得指缝见血,笑意流出得比血迹更明显。他道:“我装作猜不到。”
季卷佯恼:“你就是想听我亲自说出口。”
苏梦枕道:“是。”
他止住咳嗽,视线坦荡,因坦荡更生温度,专注停在她唇上,并不带欲念,只一心等她说完。
他精通术数,能掐算良辰吉日。
算出下月戊申为天赦日,宜登基、封禅、祭祀。
也宜姻择册封。
季卷不再与他兜圈子,从他怀里起身,拿出一张被胸口焐热的文书,递给他看:“我早与你说过,要缔结新式婚书,借我们俩的名望,向天下做表彰。还有什么日子比登基当天签字成婚更合适?”
“上一个黄道吉日是两天前,我没有选,是因为你还未醒。”她微笑道,咬着下嘴唇,似有些难为情,仍微笑着一字一句说:“下月戊申,除危定执,是天赦日,不仅适合登基,也适合婚姻。”
“就在这天,我们成婚,好不好?”
第142章 “早去早归。”
“成婚好不好?”
即使对答案足够笃定,此言说出,季卷居然仍觉得紧张。
她在来探望苏梦枕时本有一半脑袋在想那些烦人俗事:要如何变卖宫中资产给军队赏赐;怎样重组大宋冗官并不使各路行政瘫痪;还要抽空处理一下那趁着京城打生打死“千里江陵一日还”到南京的赵构。等她半是交代规划,半是故意调情地把这句话问出口,再紧急的公务也想不起半分。
她只是盯着他眼睛——怎么病人还能拥有这么明亮这么充盈着生命力的眼睛?
眼睛里燃起炽烈的火——火当然滚烫,火怎么会又冷又寒?他眼中暖焰似乎从出生以来就点燃,及至今日才以鲜明的姿态灼伤她眼睫,但她没有移开,她不舍得避开。
季卷向来喜欢轻描淡写,把沉重情绪淡化到足以取乐,面对着苏梦枕都能把前几日见他始终不醒的心情讲成笑话,她自己却知道猝见苏梦枕倒下时心中崩裂。
那应该是她目前为止人生中最志得意满的时刻,天下最强的侠客输在她手下,旧秩序的代表向她俯首称臣,若说人生极乐是登峰,她显而易见已站在最高的峰尖。但情绪未及生发已猝然断折,在为所得而狂喜以前,她已开始为所失而惶惑。
走上这样一条路,她或早或晚会失去很多。季卷对此早有觉悟,自以为已做好准备,直到苏梦枕轻飘飘如蜡灰栽落。
……她并没有指使苏梦枕向新帝动手。他们的合谋及至刺杀赵佶就结束,她甚至并不在意赵佶究竟是死还是活——她只是要一个借口,一个象征,而非具体活着的君主。她自己也有私心,知道苏梦枕要为她创造这个借口,必会受或轻或重的伤,便不再与他商议之后事,希望他能安心养伤。
她甚至千叮咛、万嘱咐季冷在京要听凭苏梦枕安排,保全他的身体。他就算再不喜欢这个准女婿,等大势已定,要怎么打怎么横眉怒目都行。
但季卷扪心自问,难道当真认为苏梦枕在此以后,就能觉得已打完该打的仗,已尽完该尽的责任?
她其实知道苏梦枕一定会做些什么。做些不利于健康,但有利于他们的事。
救人的事。
救人的时候,就很难顾及到救自己。
伸手接住苏梦枕的一瞬季卷几乎要被私心压垮,要藏起他的刀,要关起他的人,要日日观察直到他能彻底兑现要活到共白头的诺言,到头来她疲倦等着御医们的会诊结果,一柄红袖刀在她手上转了数圈,只替苏梦枕修去烧焦的发尾,刮去他胡茬。
刀被她摆在苏梦枕随时清醒,随时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做不出磋磨他人风骨的事,哪怕这欲望源于爱也不行,那么就把私心转换为另一种举动,把苏梦枕和她更紧地联系在一起。
季卷当然知道苏梦枕一直想与她完婚。他是把时间掰碎了珍稀地过的人,每一分时间里缺了她都会叫他遗憾,但她对此反应一直平平。
她反应平平出自现实的考量。她在宋廷眼中威胁逐渐大过功劳,而苏梦枕还要继续在宋境经营,在此情况下与他成婚只会加速令宋廷下定决心将苏梦枕排挤出京。苏梦枕并不打算放弃已有基业,她也不想因一纸婚书给他带去什么变数,说到底,从她那个时代中来的人,殊难与当代人一般,把婚姻看得那般重要。
在她认知里,只要心意相通,情投意和,除分割遗产以外,其他时候里两人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并不重要。
但她现在想了。或许比苏梦枕还要想。所以她在安排自己将顶着天下士子非议登基的仪式,用一大堆不合礼法的要求快把礼官逼哭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