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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道,不该让杀妻证道者得道飞升,而让为民请命者命赴黄泉。”
也忒不公了些。
她头一次撇开札记,不去看上辈子那个可悲的纸上挚友,而是只看站在春光里活生生的郁清梧。
于春光熹微里,她看见了他与邬庆川割舍的踌躇和痛苦,也看见了他背着阿兄之命前行却依旧不愿意沾染上无辜人命运的无愧于心。
他活生生的在这里,让她觉得,他这般的好人,本就该活下去的。
阎王生死簿上若是一命抵一命,也应是宋知味去替郁清梧的命。
她重回一世,总想着要跟宋知味拼命,后面又想着跟齐王拼命,归根究底,是她没有想着能够在大仇得报后还能好好活下去。
但今日蓦然生出的郁郁之气,让她心头又烧起一团怒火,恨不得一把烧掉困住他们的冬日大雪。
凭什么他们这些苦苦挣扎活着的人要被权贵愚弄至死?凭什么他们只是想要求一个公道,偿还一条命就连活着都不敢想呢?
静寂长夜里,兰山君心中突然想替两人都求一条生路。
她和郁清梧,都该活着,都该要长命百岁才是。
因有了这个念头,她气息微微急切起来,心口竟多了一份活气。这份活气让她难以适应,又像蝼蚁偷生般不踏实,逼得她在屋子里面团团转起来。
走来走去,眸光巡回之间,便看见了郁清梧送的十两银子。
她怔怔一瞬,取了一个盒子来,将这十两银子郑重放进去,才微微停下来喘息。
这是他的真心,他这个人,做事情总是真挚的。
她吁出一口气,又为世间有这样一个同行的人高兴起来
——
宫里,皇太孙夫妇带着一双儿女站在长乐宫外求见段皇后。十七年前,先太子和段伯颜去世之后,皇后就再没出过这座宫殿,也不愿意见人。就是皇太孙一家,她也只是在每月初十的时候见一次,有时候初十也不见得会让人进去。
小宫人便要照例先进去问一次,而后才出来欢欢喜喜对皇太孙道:“皇后娘娘请您和太孙妃进去。”
皇太孙便手里抱着女儿,牵着儿子,挨着妻子进屋给皇祖母请安。
皇后只比皇帝小十岁,也已经年老了。她正坐在床上喝药,见了他们也没有什么表示,只让人看座。
皇太孙已经习惯她这样的态度了。他温和的道:“皇祖母,您近日看着气色好多了。”
皇后淡淡的,“不死就行。”
皇太孙笑吟吟的,继续问她最近的事情,问了一圈,便看看左右,笑着道:“元娘,你带着孩子们出去玩会。”
太孙妃诧异,但也站了起来,“好啊,他们早坐不住了。”
皇后沉默的看着,等人走了之后才道:“是碰见了什么事情吗?”
皇太孙笑起来,“所以说,孙儿若是有事,您还不是照样要帮?何必装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呢。”
皇后躺在榻上,“说吧,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皇太孙:“确实是有一件事情要问皇祖母的。”
他走到床榻边拿起一个香梨削起来,小声道:“我想问问皇祖母,当年舅祖父是不是没死?”
皇后本是懒洋洋的身子瞬间就坐直了。她一双利眼看过来,“怎么?”
皇太孙:“您先说是不是。”
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你见到他了?”
皇太孙手里的刀一顿,便什么都明白了,便也不要冒险派人去蜀州查了。
他舒出一口气,摇摇头,“没有见到,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五年了。”
皇后尽管已经做到万事不理会,万事不动情,但听见这话还是眼眸湿润起来,低声道:“你从哪里知晓的?”
皇太孙:“淮陵一位姑娘,带着他的戒刀来了洛阳。”
他道:“我也是碰巧知晓。”
他把事情说了一遍,感喟道:“舅祖父应该是不知道她身世的,所以把刀留给了她。谁知道她阴差阳错竟然进了洛阳。”
皇后久久不能言,而后轻声问,“那个小姑娘如何?”
皇太孙:“我还没瞧见,也不敢贸然打听,过几天宋家办赏花宴,她也会去,我便去瞧瞧看。”
一个香梨削好了,他递过去给皇后,“皇祖母,皇祖父知晓舅祖父活着的事情吗?”
皇后点头。
“知晓的……”
她喃喃道:“当年你父亲自戕而亡,临死之前,只求陛下放过你舅祖父。”
“陛下答应了。”
但她没想到,哥哥竟然活了那么久。
她说,“他临走的时候,意志消沉,并不愿意多活。我以为……他最多去看看阿明死前的地方就会离世。”
阿明是段伯颜的儿子,当年在蜀州战死。
她回忆道:“当年阿明去世后,哥哥一直没有梦见他。有和尚跟他说,那是因为阿明的魂魄就在蜀州,他不愿意回来,自然是不能托梦到洛阳了。”
结果这一去,竟然多活了十二年吗?
皇太孙心中有数了,他也是如此猜想的。便道:“依着皇祖父的性子,应当还不知道那个小姑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