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晚上,下班后陆政照常去应酬。
饭局之后,他去了常去的那家俱乐部,孟正安和郁景明已经在专属包厢里等着他了。
见到他的身影出现在包厢门口,两个人就放下酒杯迎过来,一个招呼着小吧台调杯酒,一个搭上他的肩,探寻他的表情问,“昨儿喝多了?”
“嗯。”
“还是老爷子那摊事儿?你不都习惯了么,怎么会……”
陆政坐进沙发里,接过酒保递来的酒喝了一口,淡淡地,“不提了。”
孟正安的疑问不无道理。
做生意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圈子人心难测险象横生,这么多年,陆政是凭借着坚守自己的原则、凌厉眼光和手段而声名煊赫受人敬怕。
但他姓陆,是陆家长子,少不得,偶尔要违背自己的原则,与老爷子联手做一些他原本不想做的事,蹚一些他原本敬而远之的浑水。
毕竟,一切以家族利益为重。
可说到底,这么多年了,他虽偶尔疲倦,但早也习惯了。
没道理昨天跟老爷子赴了饭局之后突然发作。
这时候郁景明凑到孟正安耳边一声提点了一句,“昨儿是伯母忌日。”
话音没落,陆政就似笑非笑说,“打量着我耳聋了听不见你们说悄悄话?”
郁景明就干脆直说了,“是因为这个么?”
“倒不是。”
陆政也干脆,他自觉自己早已过了还深陷童年创伤无法自拔的年纪。“清明去看过她了,说了会儿话。”
“……那还有别的什么事?能让你发了大火?”
孟正安问。
“就那么一会儿。是底下人小题大做。”
陆政口吻很淡。
那天中午其实也没特别发生什么事。
和老爷子一起在饭局上谈了事情,喝了些酒,回集团的路上看到腕上的串珠,想到是母亲忌日,到这儿都还正常,是碰巧路过外语学院,想到了程若绵,想到那晚他在路边跟她说的话——
当时他那么冠冕堂皇,跟她讲什么原则、什么本心,那小姑娘还一脸天真地望着他,求知若渴地向他学习这一套为人处世的方法……
刚刚饭局上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脑海里浮现程若绵那双清澈的眼,他突然察觉了自己和这圈子的肮脏。
油然而生一股深深的厌倦和疲惫。
并且,他教给她的,他未必完完全全诠释在了自己身上。
他是那么道貌岸然,总是自我感觉良好,好似坚守着原则,实际上,那原则也许早已在千百次的应酬饭局上被践踏成了碎片。
他又能有多干净呢?
酒劲儿催发着,一种有攻击性有摧毁欲的灭顶厌烦感将他包裹。
这种感觉持续了一两个小时,底下人吓坏了,忙不迭叫了程若绵过来。
抱着她上楼的时候,他也许是要摧毁她。
可上了楼,被摧毁的只有他满身的戾气。
郁景明忖度着陆政的神色,见他半敛着眸不发一语,猜测着提起,“……难不成,是跟那小姑娘有关?”
陆政终于有了点儿反应,抬眸看他,笑说,“你倒是会联想。”
没否认。
郁景明慢慢笑起来,“还真是啊。”
“之前佟宇那次我就觉得,你还没因为某个人这么大动干戈过。”
孟正安不如郁景明那么敏锐,这时候也跟着打趣,“阿政来真的了啊。”
陆政漫不经心嗤了声,无语似的轻摇头。
当然是真的。
他想要她,这是从初见那一刻起就动的心思,岂能有假。
他又不是陈晋鹏,甭管有没有心思都要留上几l分情。他没那么多情可以留。
几l个人聊着天儿的时候,郁小麦又跑来找郁景明。
刚满19岁的小女孩,说起话来叽叽喳喳没个头尾,吵得陆政头疼。
郁景明倒是有耐心哄,陆政则起身去了包厢自带的露台上。不大会儿,孟正安也寻了出来,笑着道,“小麦真的太吵了,年纪小的女孩儿是不是都这样?”
倒不是。
陆政想起那双沉静净透的眼眸。
在他身下时,那双眼又总是紧张的无措的。
陆政下意识要拿烟抽,摸到烟盒却改了主意,抬腕看表,道,“我先走了。”
孟正安夸张地大惊,“这才几l点啊,你干嘛去。”
“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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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策也没想到陆政会这么早回,多问了一句,“先生,直接回瑞和么?”
“嗯。”
迈巴赫驶上城市主干道。
车里,陆政接了个电话,挂断之后顺手回了几l条微信消息。
下滑屏幕,看到了那个头像。
头像平平无奇:一个在城市道路上低低飘荡的塑料袋。画面简洁干净,但给人许多遐思。
让人不由地想象,这个白色半透明的塑料袋是被多少呼啸而过的汽车挟裹着,身不由己地随处飘摇。
陆政指腹一下一下轻抚着屏幕,低眼看了片刻,愈来愈干渴,拧松了领带,吩咐驾驶座尚策,“去一趟外语学院。”
尚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