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六十二 风雪凉州
听闻禄东赞之言,几个儿子悚然一惊,赞婆瞪大眼睛惊诧道:“大唐又要发生叛乱?”
勃论赞刃也不可思议:“好像自从太宗皇帝举国东征开始,大唐就没几日太平啊!”
论钦陵感慨道:“内讧好像是汉人的本性,他们对待外族往往能够予以宽容,但是对内却残酷暴虐,父子、兄弟之间只要涉及权位、财富,便能冷血无情、斩尽杀绝,当引以为戒。”
汉人在智慧上的确对于胡人有着碾压之势,然则之所以汉人的王朝纵然强盛一时压得周边胡人喘不过气,却终觉要在极盛之时转入衰败给予胡人可乘之机,正是因为其时不时爆发内讧。
再是强大的国家,也抵不住这般时常爆发的内讧,每内讧一次就要减弱几分实力,最终走向衰败灭亡。
他也明白了为何父亲今日忽然提及“单者易折,众则难摧”的典故,这是在警告他莫要向汉人学习,不得觊觎家主之位便在家族内部造成内讧……
禄东赞见到儿子们都意识到了内讧的危害,尤其是颇有才略的次子也隐晦的表达了顺从之意,自是颇为欣慰:“大唐皇帝与房俊太过强势,想要在他们身上争取利益很难,既然如此,那就不妨换一个合作对象,旁人有求于咱们,自然愿意舍弃更多利益,这是噶尔家族壮大的好机会。”
世人皆称颂他为“吐蕃第一聪明人”,实则他自己认为即便是大唐也没几个人比他更聪明,汉人的史书他几乎看遍,明白一个国家或者一个家族想要强盛起来,除去自身之努力意外,也要看时机是否合适。
时势造英雄,若无适合崛起之时机,纵然强如霸王项羽,也只能落得一个身败名裂之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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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城阴云密布、寒风鼓荡,大雪纷纷扬扬无休无尽,水波茫茫的白亭海早已冰封,波涛滚滚的马城河更是连河道都被大雪覆盖,夏日里水草丰美、河流充沛的凉州荒凉孤寂,目之所及,一片银白。
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
凉州诸水汇聚、山峦形胜,据说有“卧龙之形”,汉朝之时匈奴于此筑姑臧、休屠两城。沧海桑田、时光荏苒,往日里纵横河西的休屠王早已湮没在戈壁黄沙之下,唯独留下这两座城池屹立在河西之地。
没有长河落日,没有大漠孤烟,寒夜里的休屠城在风雪之中忽隐忽现、难辨真容。
城中房舍之内,程咬金端着酒杯饮了一口烈酒,看着牛进达拎着个锤子将一块木板咣咣钉在破败的窗户上,终于挡住了灌进来的寒风,忍不住骂了一声:“当年老子随同卫公追逐突厥也曾来过此地,那时候可谓城池严整、储备充足,乃是整个河西的屯兵重镇,怎地到了安元寿手里没几年的功夫,居然破败成这样?”
奉旨出镇河西,数万大军自然不可能全部驻守凉州城内,只能屯驻在这休屠城。而他此番前来意在右骁卫的安元寿,安元寿自己不可能没有察觉,虽然率领麾下右骁卫撤往番禾,但凉州毕竟是安氏一族经营多年的老巢,程咬金岂敢留在城中?
怕是晚上睡下的时候好好的,早晨起来脑袋就不知去了何处……
但安元寿撤走之时将休屠城破坏得很是严重,程咬金率领左武卫进驻,尚未来得及修缮便赶上连降大雪,驻扎条件很是艰苦,好在凉州此处河西交通要道,自长安而来的补给很是充裕。
牛进达将漏风的窗户修好,丢掉锤子,坐在程咬金对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温热的酒水过喉入腹,犹如一条火线贯穿身躯,寒气被彻底驱散,吐着气赞道:“好酒!”
程咬金哼了一声:“房二那混账不当人子,但是搞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这蒸馏酒实在是对吾辈的胃口,甘醇霸道不上头,是个好东西。”
大唐军纪,军中不得饮酒,但是这一条没几个人能够遵守。尤其是驻守河西、漠北的军队以及安西军,甚至会每人每日发放一定的烈酒用以驱寒。
亲兵推开门,将一支烤好的骆驼腿送进来,屋子里顿时充满香气,牛进达将亲兵斥退,自怀中掏出一柄雪亮的匕首,亲手割下骆驼肉放在桌案上一个盘子里。
盘子里有一小堆雪白晶莹的精盐,外焦里嫩的骆驼肉蘸一点盐巴送入口中咀嚼,油脂在口中与唾液混合,肉质劲道鲜美,再喝上一口烈酒,简直神仙享受,即便是长安的山珍海味也远远不如。
牛进达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寒冷的天气却吃得额头见汗,大呼过瘾。
程咬金却有些食不甘味,吃了两块肉,喝了两口酒,见到牛进达一副饿死鬼的模样,顿时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瞧瞧你个没出息的怂样子!”
“嘿!”
牛进达根本不理他,一个人将一根骆驼腿干掉大半,这才拿帕子擦了擦手,喝了口酒,笑道:“你这人看似粗豪,实则心眼与针鼻儿也似,既来之则安之,你就算是愁死了又有何用?踏踏实实安稳下来,将部队操练好了,等到命令一来便雷霆一击、马到功成,自然也就可以回长安了。”
见到牛进达吃得满嘴流油,程咬金也馋,自盘子里拿起一块肉吃了,一边咀嚼一边说道:“所以说你这夯货是个没脑子的,若非跟着老子,早就被人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