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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王会第一时间联想到亚多尼雅身上,但在这种敏感的时刻,多少也会怀疑他是否私下勾结了哪一位王子,恐怕他这次杀死叛军之首的功绩,尚不足以与他的过失与私心相抵……王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朝他发怒,但等他重新坐上王位后,极有可能通过别的方式找他秋后算账。
只能祈祷神早日将大卫王接回身边,让亚多尼雅登基为王了。
然而,在回到营地直面王的怒火之前,约押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埃斐,以色列的前宰相,如今的蛾摩拉女王。
在这种时候突然见到埃斐,约押心里五味杂陈,但更多的是一种微妙的戏谑感。
为她病态而憔悴的面容——数年未见,在他记忆中,对方一直是在以色列时的模样,年轻美丽,仿佛永远不为时光所扰,很难想象当他们再度遇见彼此时,对方竟然会以这样狼狈的姿态现身;也为她的姗姗来迟——有趣的是,她大概只要再早到那么几刻钟,至少能见押沙龙最后一面,可惜命运在冥冥中仿佛早已有了定数,他们偏偏就是这样错过了,让这位女王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只是为了见一个没脑袋的死人。
若是以往,约押大抵会有兴致把她拘为战俘,一同带回营地敬献给王,不过现在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个女人。虽然埃斐与大卫王分别多年,但约押从不低估她对后者的影响力,有这张嘴在一旁煽风点火,谁知道大卫王会不会一气之下做出什么有失贤明的事。
“如果你来是打算阻止什么……”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不带什么情绪,“那么你来晚了。”
那张疲倦而麻木的脸抽动了一下,像是一条垂垂老矣的狗突然被人踢了一脚。
她花费了好一会儿,好像才真正明白他话语中的含义,但她缄默不语,视线在虚空中游移不定,最后才落到他手中被血染红的披风上。
约押看着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但很迟才真正开口:“那是什么。”
那并不是疑问句——显然,她已经知道了一切,但当真相尚未被冷酷地揭示之前,她还不愿意直面它。
想到这里,约押突然生出一股厌烦的情绪,看到这个女人心如死灰的样子,并不如他想象中那样畅快。对方此刻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很多次战争结束后,他不得不亲自前往部下家中,告诉死者的亲人他们已经阵亡的消息——当然,史官们在记载时会写作“光荣牺牲”——他们当时的表情,就像是现在的埃斐,那深不见底的悲哀,用多少荣耀和银币都填不满。
“你知道那是什么。”他对她没好气,至于这种怒火是源自对旧敌的憎恶,还是对自己内心深处那股愧疚之情的恼恨,约押自己也说不清,“我可以施舍你一点时间,让你见他最后一面,见过他之后,你就走罢。”
埃斐没有回答,但当他将那个装着头颅的披风交给对方时,对方在沉默中接过了。
直到披风脱手,约押才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有多么轻松——不应该如此的,那只不过是一颗人头,可是拎在手里沉甸甸的,头颅里的血已经流尽了,但约押总觉得那颗头颅越来越沉……比他刚砍下它时还要沉。
他看着她慢慢解开披风上的那个结,当一缕被血浸湿的发丝露出来时,埃斐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像是某种突发的急性病。她的手指抽搐到连披风的一角都捏不住,但披风还是随着系结松开而抖落,露出了押沙龙惨白的、血迹斑斑的脑袋。
她的喘息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沉重,她的另一只手抠进泥土里,指甲因翻盖而流血,但她恍若未觉。片刻过去,她的呼吸里逐渐有了哽咽,泪水止不尽地落到那颗冰冷的头颅上,她将手指伸进他被血染成深褐色的发顶,好像在试图为他梳理头发,当手指梳到结块的部分时,她还小心翼翼地放轻了动作,仿佛生怕扯痛了对方一样。
虽然约押只允诺了她“一点时间”,但没有人去打断这漫长且毫无意义的举动。做完这一切后,她捧起押沙龙的脑袋,轻轻在他额前落下一吻,她最后的两滴眼泪落在了押沙龙的眼睑上,在这之后,她的泪水便干涸了。
埃斐站了起来,但没有把押沙龙的头颅交还给他,而是看向了他的副官——又是那个叫亚勒的副官。她的目光在这个年轻人脸上停留了很久:“你可是齐丹塔的儿子?”
“是的。”亚勒回答,“若您记得,我的父亲曾有幸在对抗疯王扫罗的战役中为陛下与您效劳。”
什么? !他居然是这女人旧部的后代?
约押又惊又怒,同时加剧的还有他内心的不安。
是了……他忽地想起,这支军队确实由他调遣,但这并不是“他的军队”。
这支军队里充满了克里特,非力士和赫梯人,这是在他麾下决不允许出现的,即使他们是父辈与犹太民通婚后的孩子,约押也依然认为他们是外族,尤其是非利士人,他们血液里残忍和暴戾的种子,不是通过和一个犹太女人结婚就能洗清的。
然而,这些人基本都是早年追随大卫王的雇佣军的后代,大多受到父辈的影响,仍对这个早已是其他国家统治者的女人抱有憧憬和敬畏,甚至不逊于大卫王本人——这不奇怪,外族人总是狼狈为奸的,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