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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阿格规文如此说道——对方就站在他面前,可能不超过五步的距离,声音听起来却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母亲被安置在光辉庭院,请您随我来。”
他有很多话想说,很多问题想问——王姐为何会感染疫病?究竟是什么时候感染的为什么情况会突然恶化到这种地步?
他还想问,阿格规文啊, 你答应过会在情况不妙的时候第一时间通知我,为何当我拼尽全力赶到葛尔的时候, 王姐早就已经先我而去了?
最后,他只是低声答道:“……好。”
在前往光辉庭院的路上,往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的玛格丝还没有远嫁挪威,高文、阿格规文他们还是一群无忧无虑的孩子,而王姐的副官萝西女士——她似乎没有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部分,但细细回想起来,各个场合又都有她的身影。
他想起洛奇堡落满花瓣的林荫小道,想起石板路上跃动的光斑,想起他与王姐一同散步时,阳光照射在她脸上时柔和的白色光晕,她闪闪发光的金发和发间鲜花的香气……上一次他来到葛尔时,曾在这里收获了人生中最大的幸福,没想到多年之后,这里会变成葬送他一切快乐与希望的墓地。
摩根的灵柩被安置于光辉庭院的正中央,紧挨着用于圣洗礼仪式的水池。
光辉庭院乃是米斯里尔家族的圣地,不轻易对外开放,上次他进入这里,是王姐私下带他去祭拜已逝的斯图亚特王。
当时他看着那位先王的棺木,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了他们的舅舅加缪尔·廷塔哲。他们一个只在乎他们的父亲,一个只在乎他们的母亲,但对他来说,他们都只让他觉得奇怪。他们辜负了这么多的人,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对一个已死之人的爱——多么不可理喻啊,一个人怎么能允许自己把对死者的感情置于生者的利益之上呢?
那时他还太年轻,不懂得失去的滋味。
在他收到消息的那一天——渡鸦飞进国王大厅的时候,他尚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命运。当他得知王姐病危的消息时,他就像是一个过早衰老了的人,看不清羊皮纸上的字,当骑士们在他身旁想要说些什么时,他听不清他们的话,任何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在那个瞬间都变得如此艰难。
唯一清晰的是痛苦,它们像火焰一样在他体内熊熊燃烧,让他五内俱焚。
当他回过神时,已经身处馬廄之中,将其他骑士和进行到一半的会议都抛之脑后。东·斯塔利恩装上了马鞍,蓄势待发,亚瑟知道它将不惜一切地为他奔跑。
它载着他穿过河流和山川,穿过人烟冷清的郊野村庄和被皑皑白霜覆盖的田野,没有任何一名骑士能追上他,不列颠最快的名驹也赶不上东·斯塔利恩全力以赴时的速度。
那时的他短暂地忘记了身为王的责任——不列颠正在被外敌觊觎,哥特人和罗马人在海的另一边伺机而动,整个国家都在调动资源以应对这场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战争——随着女王之死,原本暧昧不明的可能性已经上升到了近乎必然会发生的程度。
然而他只是想,如果……如果发生了最糟糕的情况,至少他还可以见她最后一面,陪伴她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即使是这样微小的心愿也变成了一种奢望。
直到看见水晶灵柩里的摩根,他依然感觉恍若隔梦,周围的一切好似都有种离奇的、不真实的朦胧感。好一会儿过去,他才意识到其他人的存在——尤其是高文,从那张与他肖似的脸上,他似乎可以看见自己此刻的模样——麻木、了无生气,也许比对方多了一丝迷茫。
“陛下。”艾斯翠德爵士向他行礼,对方看起来比他记忆中苍老许多,眉目中藏着哀愁,“我猜您应该想和猊下单独待一会儿。”
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异议,只有高文固执地回答:“我要给母亲守灵。”
“您已经守灵三天三夜了,我相信猊下也会希望您多关注一下自己的健康。”说罢,艾斯翠德的目光转向了他,“猊下生前给您留下了一封信。 ”
她将信件从妖精之铠的内衬里拿出来,递给他。
“写这封信的时候,猊下的身体状况已经很糟糕了,无法亲自执笔,信的内容基本由我和格蕾殿下代笔,不敢说完全准确地传达了猊下的心意,但应该是相对可信的。”
亚瑟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这封信,抑制不住双手的颤抖。
即使是高文,也知道这种时候要为他们留出私人空间。
待其他人退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亚瑟都没有拆开信封,只是静静凝视灵柩里妻子的脸庞。
修女们对遗体的修缮很到位,即使已经死去多时,她看起来依然鲜活、美丽,但亚瑟比其他人更了解她,他们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几乎每个晚t上他都用视线描摹着这张脸直至入睡。他看得出她的面颊相比以往略微凹陷,皮肤上有着脂粉的痕迹,她的嘴唇上涂抹了石榴的汁液,显示出一种古典的深红色(她原本的唇色要比这浅一些),嘴角的微笑让她有种少女似的天真,很美,但她不是这样笑的。
诚然,她们殚精竭虑地想要让王姐看起来与生前一样,但对他而言,一切都只是在提醒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