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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中牵扯的商户并不算少,其中分散下来的各家管家、掌柜更不是少数, 从一开始她同沈瑞选中了史掌柜便是有缘由的。
现下时刻想要同江家争上一头, 并且有这个实力的便只有史家和周家,但周管家对周秉均忠心耿耿, 因而即便周秉均性情并不能成事,周家的生意在这些年中仍然在逐步兴盛。
二者之间的利益早就已经融为了一体,并不似外然眼中所看到的那般浅薄, 因而想要挑拨开也更为不易。
反倒是史德俊, 这位自诩智谋无双的, 手下有异心的却并不算少, 大约他也并非不知晓,只是有时候有点野心反倒好用, 但前提一定是周遭足够太平,若是换了今日这般,便要吃亏了。
管湘君轻声道:“我知晓了,叫他不要轻举妄动, 后边自然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不要一时大意,便被人拿捏住错处。”
侍卫立刻点头应下, 随后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轻声道:“夫人先前吩咐的用来看守货船的人手也已经预备好了, 今夜三轮替班, 定然会守住货船,不叫有心人奸计得逞。”
管湘君看着抬起手看了看腕子上系着的平安符, 也算是楚家的传统了,每逢外出经商便要提前求一道平安符,不求金银满钵,但求族人顺遂。
她微叹了一口气:“但愿不要有人真的蠢到去拿货船开刀。”
只是她同沈瑞都清楚,此次行商,若说亏损,便少则金银俱无,多则性命难保。
因而绝不允许这之间出了什么岔子。
“传下去,今夜无论谁来请都不见,明日一早便随我去集市上一观。”
——
“你说那娘们暗讽我周家衰败?”
周秉均一摔杯子,怒气简直要将四周的墙壁都轰塌般,桌子也被他拍得震天响,一个仆役跪俯在地上,一边吓得直发抖,一边还要低声附和着。
“她管湘君能有今日依仗的不就是男人死的早?也敢讽刺我周家?”
周管家刚一走到门口听到的便是周秉均这句话,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周秉均见他来了,气势莫名弱下了几分,瞧着也不似方才那般怒气冲天了。
周管家合手解释道:“楚老板即便言语上有些过失,也并非直指周家,只是同诸家博弈之间在所难免罢了,还望家主不要放在心上。”
他这番话原本是好意规劝,放在从前周秉均也不会多想,但他现下一想起自己近几日听到的那些流言,便觉着对方是故意在仆役面前落他的面子。
好叫众人觉着周家已然是由着他来做主,用不上多久,他这个家主便要了无痕迹了。
周秉均看了他片刻,眼中满是怀疑,但面上却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过去对地上跪俯着的仆役道:“你先退下吧。”
仆役见着周管家便害怕,闻言立刻爬了起来,步态狼狈地往外跑,生怕稍一落后便要被揪住处罚。
马上就要跑出院子的时候,脸上都不禁带上来几分欣喜,可就在距离门槛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的周管家语调淡淡道:“在主子面前搬弄是非,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仆役顿时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不过是扶着门扇才算是没有立刻摔倒在地,回过神来之后却连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府中人人知晓周管家最是严厉,若是求饶少不得还要再加上两成的责罚。
最后只能小声应道:“是,小的知错了。”
周秉均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借着袖子的遮掩上下打量了一下仆役的姿态,见他神色惶惶,连转头同自己求饶都不敢,便知晓周管家现下在府中的威望如何了。
他虽然没多问,但疑心的种子一旦在心中埋下来,他门二人之间便再也不是坚不可摧的同盟了。
眼见着仆役走了,周秉均状若不觉般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听闻你在渡口下了管湘君的面子?”
“是,但却只是权宜之策,渡口人多眼杂,说几句不中听的话也远比史家那般将眼线放在明年上更好些。明日一早,楚老板定然会去集市上察看价格,届时无论是使出什么样的手腕,都好避开其他人。”
周秉均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道:“也好,你拿主意便好,我是一向很信任你的。”
周管家闻言却默了默声,片刻后才轻声应下一个“好”字。周秉均见他不肯说话,也不曾离开,便随口闻到:“还有何事未说吗?”
周管家抿了抿唇,脸色上有些难堪,但最终还是说道:“我对家主一向是忠心耿耿,从未生出些什么旁的心思来,家主倘若从旁人哪里听闻了什么猜测,也请多留一份信任。”
做生意哪里有那么多的单刀直入,说起来是要比朝堂上更多的弯弯绕绕,所以即便周秉均心中有了什么猜测,也不过是先存着,后面再寻人去一点点调查便罢了。
可周管家现下如此直白地将事情摊到明面上,便是将原本可以用来遮羞的那层纱幔给扯了个一干二净,或者说就是在变着法子逼迫周秉均给出一个承诺,承诺自己会永远相信他。
然后呢?借着自己信任的伞面下,将周家的权力一点点归拢到自己的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