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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受。最后的一段路,周钧南开得很小心翼翼,他又想起盛泽辉之前来的时候说,一不小心就容易开到坑里去。
冬季的乡村格外安静,没有了农忙时候的热闹,没有了蝉鸣和叽叽喳喳的鸟群,没有了夏风,也没有被风吹动的树海——现在周钧南一路望过去,只剩下一排排掉光了叶子的老树。四处都没有声音,仿佛只有周钧南一个人。
不,也许……还有一个人。
周钧南缓慢地开着车,和夏天时候一样,在经过转弯口的那棵大树时,看见郑毅文穿戴整齐,脖子上依然戴着他送给他的米色围巾,手上则是一双半截手套,郑毅文修长的十指只露出一半。
他面对着光秃秃的田野,正在树下……吹竖笛。
周钧南在自己没意识到的时候又笑起来,他想,大冬天的一个人也没有,为什么郑毅文会在这里吹竖笛?他……他怎么每次做的事情都让自己意想不到。
而后,半年多前的记忆再次跳入周钧南的脑海——那时也是在这个地点,周钧南骑着车要去吴强家里抓鱼,看见郑毅文站在树荫下。
啊。周钧南发现自己好像又能理解郑毅文在想些什么了。那是另一个葬礼,属于一只他们两人都不认识的小鸟。
周钧南小心地把车开过去,悄悄地摇下车窗,想听听郑毅文在吹什么。那笛声断断续续,一会儿气息微弱,一会儿直冲云霄。但那首曲子太过耳熟能详,几乎每个小朋友都学过,即使郑毅文吹得不好,周钧南还是毫不费力地认出那是什么——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周钧南跟着曲子轻声哼唱。
竖笛声戛然而止,郑毅文慢慢地回过头来。
周钧南的手腕搭在车窗那儿,抬起手算是打招呼,然后笑道:“哈喽,你那什么表情,不认识我了吗?”
“啊,我好伤心。”周钧南双手捂住胸口,故意逗他。
郑毅文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又惊又喜地弯下腰来,几乎要把脑袋都塞进车里。他仔仔细细地看他,嘴唇颤抖着说:“你……你怎么来了?”
“上来说。”周钧南扬了扬下巴,示意郑毅文来车上。
于是,郑毅文小跑一圈,手里还拿着那把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竖笛,和寒气一起坐进周钧南的车里。周钧南摇起车窗,把暖风调向郑毅文,却见郑毅文急匆匆地扯下围巾和手套,侧过身,双手捧着周钧南的脸,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直接吻了过来。
周钧南被郑毅文这么突然“袭击”,开始虽然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也进入了状态。他开车的时候容易犯困,在服务区除了喝咖啡,还买了很多薄荷糖。郑毅文闭着眼睛胡乱吻他半天,舌头在他唇间与他黏糊糊地追逐和纠缠,只过一会儿,狭窄的车内只能听见微弱的风声和彼此的心跳。
“你怎么来了。”郑毅文喃喃地说,“你怎么……尝起来……又苦又辣的……”
周钧南把他往外一推,说:“什么又苦又辣……哦……”他说到一半明白过来郑毅文在说什么,“我喝了黑咖,吃了薄荷糖……”
郑毅文愣住了,呆呆地说:“嗯。”
周钧南又忍不住笑起来,不知道被郑毅文的话戳中了哪里的笑点,一直笑到眼角有了泪花,肚子也有些痛。
“谁教你这么形容的!”周钧南往郑毅文摊开的手掌心里一拍,郑毅文趁机紧紧握住周钧南的手,最终也跟着他一起傻笑。
“今天才初二。”过了一会儿,郑毅文说道。
“我知道啊。”周钧南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反正我寒假在家也没事情做,开车过来也还好。”
“你不写论文吗?”郑毅文关心道,“杨悠乐写论文写到脱发严重。”
周钧南很喜欢和郑毅文这么闲聊,笑道:“我论文初稿已经完了,后面等导师的反馈,再改一改就行。”
郑毅文像是终于找到了靠山,倒豆子般和周钧南告状:“杨悠乐还要我帮她写论文!”
“你给她写要收钱啊!”周钧南又凑近亲了郑毅文一口,笑眼弯弯地说,“她也不能什么便宜都占!”
“我不会写。”郑毅文说,“她的论文是英语的……”
“你就给她写一个,good morning how are u……”
郑毅文笑了笑,他的五官更加锋利,仿佛在很短的时间内掉了一些秤。他有浓黑的眉毛,鼻梁很挺直,眼睛清澈又明亮。周钧南看到他的头发,发现郑毅文已经把头发剪得很短,整个人看起来变得更加成熟。
他没有提到外婆,两人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最后是郑毅文主动说:“外婆不久前去世了。”
“嗯。”周钧南应道。
“你应该知道了。”郑毅文低着头说。
“我……知道。”周钧南说,“刚刚知道不久。”
郑毅文说:“你迟早会知道的,但我……但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因为……因为我没有哭,我舅舅杨小国在医院里哭了,杨悠乐在葬礼的时候哭了,连晓霞……晓霞都偷偷擦了眼泪,但我到现在都没有哭,我不知道怎么了,我好像……”
周钧南一言不发地听着,只是暗自握紧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