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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想着做英雄,却忘了还有很多人并不希望他成为英雄。
他忘了。
翻下最后一页纸,文天成看着钟昴总结签下的那句“战争是用来赢的,而不是用来避免的”,终于缓缓阖上了封底。
他现在对钟昴的感情愈发复杂了,自打他随手翻看了那人的几橱柜书本后。
一边是钦佩和尊重,他向来欣赏能够独立思考的个体;另一边却是质疑和不解,觉得这人实在偏执极端,虽有着不少见地却毫不得中庸,仿佛这世间就没有存在值得他眷恋——这倒是与他阴晴不定的性格万般吻合了。
怎么就能这么厌世呢,看不到一点好一样。
文天成一边胡乱揣测着,一边将书重新插进了柜子的空槽里,又开始漫无目的浏览起那一排排分门别类的书脊。
忽然,一册又厚又高的书本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书用黑色做底,偏又勾勒了低调的奢华金边,看上去还有几分玻璃质感。
这书摆在众书之间并不出众,却总有种微妙的不协调,就好像一群白鹤里立了一只鹭。
文天成皱眉,往后倒退了几步——没发现什么。
再往后,又退了几步——仍旧没发现什么。
但直到他退到了墙根,总算能纵观全局时,这才惊异地发现——
这书竟然不论横纵,都摆在最中心的位置,而且正对着钟昴的办公桌,抬头就能看见。
难道会是巧合吗?
他突然极度地好奇起来。
抽出来的书本有些重,捧在手里沉甸甸的,连页边都是金色,绝对是价值不菲的典藏。
文天成没看懂封面上那花里胡哨的外国字是什么东西,索性随手从中间一扒——
没扒动。
硬的。
就是个封壳儿。
但装得倒贼他妈像。
猝不及防,他重心失调,那封面一滑溜,竟是直接挣开了他失衡的力道。
假书砰然坠落,一瞬间,雪花般的白纸四散开来,纷纷扬扬飘了满地。
文天成下意识挽救,手上的动作却太过蛮横,只巴巴揉烂了其中之一。
他冷嘶一声,手忙脚乱按到桌上妄图用镇纸抚平,却在展开的一刻,心脏骤停。
只见那白纸上用铅笔画了一个长发的男人,面容清秀双目含情,眼下一点黑色小痣,不显突兀却反倒温柔尽致,笑意盈盈。
文天成突然没由来地慌了,踉跄着蹲到地上去捡那些散落的纸张。他一张张翻开那些白纸,白纸上却无一例外全都刻画着那个长发而泪痣的男人。
微笑的,哭泣的,生气的,害羞的。
还有一张格外色情,却是所有描绘里最为细致的——那男人窝在床的一角躬身自慰,面色如潮泫然欲泣。一手紧拽床单仿佛自我厌弃,一手却又套弄在那根挺翘的根茎上脚趾勾起。
四周都是暗的,只他一处有光。
文天成甚至能从画里觉出那人的潮热和喘息,只是看着都张力十足,情难自禁。
但真正令他胆颤的却不是这些栩栩如生的画作,是作画人的心绪。
渴慕、痴迷、贪恋、情欲。
这些可怕而隐忍的情绪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忽地就把文天成四肢尽锁地罩了进去。
因为他惊恐地发现,这画中的主角,竟是跟自己有着七八分的相像。
要说为数不多的区别,除长发之外还有神情,那种即使笑着都饱含惆怅与绝望的忧郁,绝对是自己不曾拥有过的。
这是什么意思?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倏地想起了蒋靖麟那句关于梦中情人与泪痣的独白,忽然就崩溃地将白纸掀乱跌坐进了角落里,抱着膝盖瑟瑟发起了抖来。
那个消逝许久的疑问又逐渐出现了——
钟昴到底为什么要费尽心机以楚渭为代价要挟他,为什么不惜斥重金帮助他解救他,又为什么要如此狠谲地锁住他囚禁他,而一切的开端只是突如其来的“有点兴趣”。
兴趣何在?从何而来?
他一时恐惧得无法再去思考。
“啊——!有蛇!!!”
突然,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响彻穹顶,赵姨像是要把嗓子都喊破,爆发出了更年期般的凶煞魄力。
可这钢筋泥骨的,怎么会有蛇?
以吓治吓,以惊刻惊,文天成被她这么随口一喊,竟是止住了惶症,神清志明再不觉发颤了。
他于是赶忙拖着铁链朝赵姨的方向跑去。
还真是蛇。
也不知从哪儿钻进来的,好长一条大黑蛇,鳞片细密闪着晶光,正甩着悠悠长尾翘着脑袋盯视她。
那赵姨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了,贴着桌面如雏鸟般战战兢兢,哽着脖颈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说不怕那是假的,文天成也怕。
但怎么办,人得救啊。
而且万一自己被那一看就剧毒的家伙咬上一口,总该解了镣铐送医院抢救了吧。
反正怎样都比被软禁在这破地方要好。
所有利器都早已被赵姨谨遵嘱咐拿得远远的了,文天成环顾四周,只有床上的薄被还勉强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