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127】
。”
沈玉娇有些急了,当年没能及时劝住谢无陵,她每每想起都悔恨不已,是以这回愈发紧张:“你如今已是燕王义子,是朝廷大将,此次大败戎狄的功绩也足以保你加官进爵,你为何……为何还要……”
造反二字到嘴边,化作了“犯傻”。
谢无陵触及她眉间鲜活的焦急之色,忽的笑了:“你还是这样好看。”
她与他说正事呢。
沈玉娇蹙起眉,“谢无陵!”
谢无陵这才敛了笑,深深看她,道:“难道你不恨么?”
沈玉娇微愣。
“当年寿安那般害你与棣哥儿,却因她是公主,奈何不了她,叫她逍遥在外这些年。裴守真步步筹谋将司马缙送上皇位,为这江山社稷尽心尽力,只为司马缙能守诺,让寿安拿命来偿。那司马缙倒好,背信弃义,过河拆桥,刻意为难裴守真不说,还给你下那种下三滥的药。此次戎狄入侵,归根结底,也是他愚不可及,私扣军资,致使戎狄趁虚而入。”
“为着上位者一个愚蠢的决策失误,却叫无数将士与百姓拿性命去弥补。虽说我们打了胜战,但这期间,燕北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裴守真死了,我在边关那么多叔伯兄弟也死了,你年纪轻轻当了寡妇,棣哥儿小小年纪没了父亲,而一切错误的始作俑者却高坐明堂,锦衣玉食,毫发无损,凭什么?”
谢无陵搭在膝上的长指攥紧成全,定定看着她:“娇娇,你心里真的不恨么?”
沈玉娇对上他的眼,清楚看到他眼底那剧烈翻涌的愤怒与热意。
那热意如最炽热的太阳光,蕴藏着无限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勃勃生机,通过视线传递给她,又如有实质般侵入肌肤,浸入血液,直直照到内心最深处。
将她隐藏在心底,那些阴暗的、不能宣之以口的委屈、愤懑与怨恨照得一清二楚。
怎会不怨,怎会不恨呢?
她也是人,有喜怒哀乐的人,也会愤怒、会委屈、会怨恨。
打从多年前,知晓沈家是给应国公背了黑锅,全家才锒铛入狱,她便开始恨了。
恨这是非不公的世道,恨这至高无上的皇权,恨坐在宝座上卑劣昏庸的掌权者。
可是,恨有什么用?
寻常人如何敢与皇权抗争?何况她不过一个后宅妇人。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只能将那些对世道、对皇权的不甘与恨意,都藏在心里。
可如今……
如今谢无陵问她,恨不恨。
沈玉娇垂下的指尖轻动了动,而后猛的掐紧,她看向他:“我恨。”
她至亲的性命、她的命、棣哥儿的命,都险些覆于皇室的手,遑论裴瑕的命已经搭上了。
若能报仇,她愿以命相助。
只是——
“你有把握么?”
“白城突围前,我也曾问过裴守真类似的话。他与我道,咳咳——”
谢无陵清了清嗓子,学起裴瑕的神态与口吻:“我是人,不是神仙。”
“战场上瞬息万变,在胜负分晓前,无人确定一定能赢。不过是顺势而为,选个最好的战术罢了。”
沈玉娇见他学话的模样,有些好笑,而后心底又泛起一阵刺刺的酸涩。
这话的确像是裴瑕说的。
如此看来,在燕北那会儿,这二人似乎相处得不错。
她思绪短暂偏离,谢无陵又咳了一声,拉回她的思绪:“娇娇,此事也一样,我只能尽力而为。”
沈玉娇闻言,咬了咬唇,难掩忧虑。
谢无陵却朝她扬起一个懒洋洋的笑:“不过我可以与你保证,这回绝对不会像上次那般莽撞。”
因着燕王绝非三皇子司马泽那样的鲁莽庸才,燕北君也不是那临时从陇西拉来的草台班子。
“就连裴守真都说,我义父是世间第一等人物。”
谢无陵朝她眨眨眼:“你不信我的择主眼光,总得信裴守真吧?”
沈玉娇哑然失笑。
良久,她深深吐了一口气,再次看向谢无陵:“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么?”
谢无陵眉梢轻挑,知道她这是认同了。
“你只要保全你和孩子的安危,于我便是最大的忙。”
谢无陵这是句实话。
可他的实话说出口,往往如情话般,热忱直白。
沈玉娇心下一紧,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视线,低低道:“谢无陵,我……”
“娇娇。”
谢无陵知道她想说什么,打断她:“你不必急着说那些,我也不会催着你给个答复。现下最重要的,你尽快带着孩子与你父母兄嫂等人去闻喜避一避。”
他起身朝她走近两步,压低声音:“大事定在月底,你宜快不宜迟。”
沈玉娇仰起脸,望向面前高大的男人。
他的脸庞已褪去当年的浮躁痞气,深邃眉骨间满是成熟将领的稳重,那双总是含笑望着她的眼眸里,也是叫人心安与信服的锐利与坚定。
“好,我会尽快。”
沈玉娇颔首,又攥紧了袖角,望着他:“你自己,也千万保重。”
她一颗心,已禁不起再多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