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子妃有心了。不过是些头疾,原也不是十分要紧的病。”
容隐立在她的帏帐前,眼睫淡淡垂落:“头疾多由心生。母后这些时日应当多加修养,切忌太过操心劳累。”
“本宫亦不想操心。”姜皇后的指尖轻捻腕间的砗磲佛珠:“但这宫中的消息不胫而走。若是本宫不听,传扬到有心之人耳中,恐怕又要多生事端。”
容隐平淡道:“长安城静水深流,流言蜚语从未停歇。儿臣并非孩童,些许非议还是能够承受。”
姜皇后捻着佛珠的指尖略微停顿:“你可知,宫中都在传些什么?”
她的语声虽
() 轻,语意却重:“白日里淑妃带着宝宁到本宫榻前。宝宁童言无忌,说起七步成诗的典故。虽说古人已逝,但兄弟手足相残之事,在宫中倒是从未停止。”
她既挑明至此,容隐便也不再讳言:“容铮之事已是小惩大诫。”
“若真要秉公处置,无论是深查徽州之事,抑或是昨日宴饮之事,容铮受到的责罚皆远不止于此。”
姜皇后抬手轻揉眉心,语调倦倦:“深查你的手足,对你而言又有何好处。”
她道:“你的父皇并不止两位皇子。淑妃所出的三皇子,与吴贵嫔所出的五皇子皆深得圣心。”
她话至此,便也不再深言:“本宫有些倦了。凤仪殿的偏殿还算清静,若是无事,今夜你们便可在偏殿内歇息。”
这是要让他好好斟酌的意思。
原本话音至此,他们便也该起身告退。
可江萤悄然望向容隐时,却见他眉心微皱,似有所顾忌。
他启唇拒绝:“儿臣还有徽州的事要处置,请母后容儿臣先回府与幕僚商议。待明日清晨,再来为母后侍疾。”
“徽州之事并非一日之间可以理清。”
姜皇后隔着面前的帏帐端详着他的面色,语声既淡且慢:“即便是正当盛年,也不该过多操劳。更不应彻夜不眠。”
她说至此,话锋微转:“抑或说,隐儿是有何事瞒着本宫。非要在今夜处置?”
“母后多虑。”容隐抬首,面上的神情已平淡如初:“若母后执意,儿臣会携太子妃留在偏殿过夜。”
他说罢不再多言,仅是带着江萤向姜皇后行礼告退。
*
日影轻移,更漏声声。
凤仪殿外的日光转淡,殿顶的金乌偏到稳脊兽后,绽开红云几缕。
眼见又是一日的黄昏。
江萤方在浴房里沐过身发,此时正往偏殿回转。
还未到槅扇前,便见容隐站在廊上,正命令段宏回东宫取物。
“你即刻回东宫祠堂,将其中的物件装于木匣中带来。”
江萤微感惊讶,走上前去轻声询问道:“殿下,凤仪殿内可还缺些什么?”
容隐并未正面回答。
他仅是执过她的手,带着她回到殿中:“在凤仪殿内留宿不同于东宫。若是无事,夜晚便不必外出。等到天明时,自会有宫娥来唤你起身。”
江萤轻应,在他的长案对侧坐落。
“臣妾省得。”
当初未曾出嫁前,礼仪嬷嬷也教过她在宫里的规矩。
不能乱闯,乱看,乱问,已是老生常谈。
容隐却似并不安心。
他在长案后继续整理未理完的卷宗,但显然有些神思不宁。
写在宣纸上的字迹微显潦草,甚至还连错几字,最终被他皱眉丢进字纸篓中。
江萤看了稍顷,尝试着轻声问:“殿下可是疲累了?可要小睡一会?”
其实不只
是姜皇后。
连她也能看出,容隐这几日似有些精神不济。
面色愈发寒白,眼底微显青影,似是彻夜未眠。
容隐沉默着看向旁侧的更漏,最终将卷宗收起,自长案后站起身来。
“不必了。”
他深看着江萤,良久似终是落定决心。
容隐伸手向她:“陪孤去廊上等段宏回来吧。”
江萤羽睫微抬,小心翼翼将指尖搭上他的掌心。
两人并肩走到廊上。
将要日落时的春风微带凉意。
庭院里蜻蜓低飞,今夜似又要落雨。
段宏的身影出现在游廊尽头。
他疾步而来,将木匣交到容隐手中:“殿下,属下已将东西带来。”
容隐淡应。
他伸手接过木匣,转首看向江萤:“般般,你可愿随孤去一个地方?”
江萤轻轻点头。
两人顺着游廊往前,很快便将凤仪殿抛在身后。
容隐却没有停步之意。
他一路带着她顺着游廊往前,良久方在一座陌生宫殿前停步。
殿前氛围肃重,连值守的宫娥都似比其余宫室前的要年迈。
头顶的匾额上烫金的寿康宫三字,宣示着此处是历代太后的居所。
江萤微讶,侧首看向容隐。
若是她不曾记错的话,当今的太后已过世数年。
容隐却并未向她解释。
他对值守的宫娥道:“孤与太子妃来寿康宫为母后祈福。今夜你们不必在此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