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背水牵滩匍壁墙,纤夫黢体并沧浪
船缓进,水平流;鳞浪随风,晨曦常伴;薄雾朦胧,水天相交。
柴进立于船头,望着远方初升的暖阳,长吐了一口胸中闷气,耳边传来李助的问候:“哥哥可是想通了?”
柴进瞥了眼李助后,豪情万丈的誓言道:“天下英雄早晚尽入吾彀中!”
李助闻言先是惊了一下,随即面带喜色的恭维道:“哥哥有此雄心,实是弟兄们的福气。”
正待气氛缓和之际,袁朗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咧嘴掺和道:“先生说的对,那庞氏兄妹没福气跟着哥哥,现在指不定在哪受苦呢。”
见无人搭话,袁朗自知没趣的朝船舱内行去,准备寻柴胜胡侃消磨时间。众兄弟中袁朗自觉与柴胜最为投缘,嘴严话少脾气好,不像其他几个莽夫说不过就动手。袁朗不满地瞥了眼滕氏兄弟和卞祥后,不动声色地挤到柴胜身旁,开始叨唠:“黑大个,我跟你说...”
李助恨铁不成钢地瞟了一眼袁朗离去的背影,惭愧的冲柴进抱拳道:“哥哥见谅,我这同乡先前并未这般轻浮。。。”
柴进闻言抬手制止了李助的声讨,并开口劝道:“若都如你我这般,反倒失了不少趣味。”
话音刚落,恰巧船舱内传来众兄弟喧闹的嬉笑怒骂声,柴进李助二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值此之际,北风渐起,遂降帆击揖,摇橹不绝;三江既入,震泽底定;万物复苏,川流滋润;运河纵贯,江海联横;太湖内外,五更市贾不绝;河塘左右,八方生机依存;有道是“日出万绸,衣被天下;苏湖一熟,禾泽苍生。赋税尽出于此;贡物皆输于京。”此诚魅也人间天堂,嘉者东方水城。面对这般美景,倒让柴进原本与庞氏兄妹失之交臂的愁闷之情消散不少。
春寒料峭,柴进众人围坐一起,炉火温酒去湿冷,佐以鲜辣鲤鲫,别有一番滋味。
船夫水手饱食之后,一边边摇浆一边喊起了号子,虽行得慢了些,但也使江面上的日子没那般难熬了。
转眼间又过了两日,与李俊约定之期将至,船只却才刚刚驶入苏州境内,可惜风向依旧未变,柴进等不识操舟弄桨之辈也只能望江兴叹,干着急却帮不上忙。
众人正在舱内商讨可行之策时,舱外传来阵阵嘈杂的吆喝声。柴进走出一看,顿时被眼前这一幕震惊。
只见江面上各类漕船数不胜数,平日难得一见的千料巨舰竟也扎堆出现,让本就不宽阔的运河显得格外拥堵;沿河两岸成千上万的纤夫们,伛偻着腰,匍匐着屁股,拖泥带水的艰难前行;纲官节级却拿鞭使杖,催促纤夫用力牵挽,即便如此船速依旧缓慢,盖因天时地利人和一样未占。
望了眼船上承载的花竹杂木、奇石怪树,耳旁传来的纤夫们的号子声显得愈发凄婉,柴进不禁感慨:若是隋炀帝知晓宋徽宗这般会玩,二人恐会互相引为知己。
柴进明白眼下并非伤春悲秋之际,碰巧撞上押纲船队,若不改换路线,失约恐是在所难免了。
此时堵在这里进退不能的其余商船、客船,也皆都怨声载道。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毕竟眼前挡路的纲船乃是为天子办事,狐假虎威之下,商人旅人怎敢得罪,只好认倒霉罢了。
柴进与闻人世崇留下的船夫商议之后,不敢冒逆风走海路的风险,决定掉头驶入太湖,绕过此段运河后继续北上扬州,日夜兼程的话倒也迟不了几个时辰。
正当堵在纲船后面的商船、货船有条不紊的调头时,西北方向却袭来滚滚浓烟,船夫篙工阵阵“走水了!走水了!”的高呼声,让运河之上渐渐混乱起来。
而裹在纲船中间不起眼的一艘五百料货船上,此次押纲的使臣朱彦,在舱内不停踱步,焦急地等待纲官回禀。若只是普通走水,损失些舟船花石,朱彦倒不至如此,毕竟按纲运条格规定就算全沉失纲船也不过革职杖八十,这点小事他家兄长朱勔便能替其掩下。
真正令朱彦心慌的是此行表面是为天子押纲,实则却是为蔡相送礼,若舱内那贴着封条的几个箱子有所损失的话,恐用不着别人动手,朱勔第一个便轻饶不了他。加之今早起来朱彦便右眼皮跳个不停,总觉得祸事将近,这才如惊弓之鸟般惴惴不安。
过了大约一炷香功夫,未等到纲官的回应,侍从却叉着一满面黑灰的艄公进来答话。
许是朱彦心神不宁失了往日分寸,也许是他合该遭此一劫,未细问艄公身份,朱彦便急着追问:“如何走水的,前方船队损失多少?”
那艄公颤颤巍巍的答道:“有贼人架渔船借风势放火,纲船来不及掉头才走水了。”
朱彦闻言,眉头紧皱,提高音量呵责道:“哪里来的贼人?”
艄公小心打量了一下朱彦,苦着脸说道:“小人不知,小人不知。”
话音刚落,前去打探情况的纲官回来复命:“大人十几艘纲船走水了,火势凶猛,短时恐扑不灭。”
朱彦目光闪烁,沉声问道:“可知道有多少犯上作乱的反贼?”
纲官面不改色,如实禀告:“只知贼人混在船夫水手间,属下认为成不了什么气候。”
朱彦心中顿时生起一股无名火,将纲官一脚踹倒在地,怒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