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曲阳城吗?”熊午良怔怔良久。
自打记事以来,熊威便将熊午良这个独子送到了郢都。
一来是为了让熊午良接受更好的教育——能和楚国太子一起读书,这背后的意义可不一般——芈良必将是下一任楚王的心腹亲信。也就是熊威面子大,若是寻常臣子,想将子嗣送入宫中伴读难如登天。
二来是想让熊午良这个未来的小君侯,能在郢都接触更多的楚国贵族大臣,早早混个脸熟,也算是发展人脉。
三来,恐怕也有世子为质,让楚怀王放心的意思。
总之,不管是出于哪层原因,反正熊午良已经多年没有回过曲阳县了。
眼前的曲阳城是整个曲阳县的核心——一座四四方方的小城,城门上有一牌匾,用楚文写着‘曲阳’两个大字。
此城通体均为夯土所筑,绝对算不上雄伟大气。
和郢都城墙清一色的石砖相比,曲阳显得很是寒酸。
城虽小,但看上去倒也是整洁有序——门口的兵卒盘查着入城者的身份,倒也是有模有样!
“这位便是就封的午良公子,还不向小君侯行礼!”钟华对着门口的众军士招呼一声。
众军士纷纷跪地行礼:“拜见曲阳君大人!”
路过的百姓偷偷瞄着熊午良的车驾,不由得窃窃私语:“几乎和老大人长得一摸一样!”
“希望也是个体恤民生的好主君……”
“老主君死得惨啊……”有人偷偷抹泪,似乎对老君侯很是缅怀。
秦国商鞅变法后,以斩首记功。因此秦军凶暴,有辱慢尸身、斩首割耳论功之习。丹阳一战,战死的楚军将士基本没有全尸。
楚人素来敬畏祖先鬼神,讲究一个落叶归根。堂堂正正战死也便罢了,至少尸身不可毁辱。
如今逝者的尸身竟落得个身首异处,乃是对生者极大的侮辱。
因此,楚人对秦人仇怨极深。
……
进城之后,熊午良放眼所及,街上几乎没有几个行人。
“怎么如此萧条?”熊午良微微皱眉。
“公子,眼下正是夏忙时节,农户都在田里侍弄庄稼,这城中自然萧条了。”钟华解释道。
熊午良恍然点头,又问道:“按往年来看,曲阳一年的农收有多少?税率几何?”
农业作为这个时代唯一的支柱产业,农收几乎代表封地里的全部进项。
熊午良当然很重视。
“回公子的话——曲阳以良田居多,一亩可以产粟二石,税率什取其四。”
熊午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亩产才二石?
现在这个时代,农业技术水平实在太低了!
也是。
眼下不但优秀稻种的选育还不成熟,农具也极为落后,施肥的概念更是几乎没有。
好在熊午良有信心,能够凭借自己的学识改变这一切。
将农业改革的事儿记在心里,熊午良又皱眉道:“什四的税率?这也太高了!”
钟华一怔,随后解释道:“这四成赋税里,三份是要上交国库的,另外一成则是封地给您的税赋。”
“公子有所不知,我曲阳的税率已经算是很低了。我楚国境内,大部分地区的赋税都是什五甚至什六。”
“至于那虎狼秦国,税率更是高达什七!”
熊午良缓缓点头。
后世的《汉书》有记载:秦苛贡,收泰半之赋。
泰半者,三分取其二也——惊人的67%的农业税率!
现在看来,战国时期的诸国收取的税赋也都和暴秦差不多。
毕竟战国连年征伐,军队的开销和阵亡士卒的抚恤都是大笔大笔的开支。
君主们也只能通过向农民收取高额农业税来保障收支平衡。
曲阳县的什四税率,还真算得上是这个时代的轻徭薄赋……
看来想要降低税赋,也只能等到天下稳定后再说了!
譬如刘邦建立汉朝之后,农业税率便只有十五分之一。
熊午良将不切实际的想法扔出脑外,此刻的他也无心巡视领地了:“带我去库房看一看。”
钟华一怔:“公子远途劳顿,不先回府中歇息一番吗?”
熊午良摇摇头,示意钟华引路。
钟华和周围的一众部曲都兴奋起来。
自家这位新主君显然不是那种游手好闲、只知道欺男霸女的膏粱子弟——刚到封地便要巡检库房,看来是要做一番实事的。
曲阳县的库房在城中心的位置,紧挨着曲阳君府。
这库房通体为青砖所筑,在清一色灰黄色夯土房子的曲阳城里,倒也算是引人注目。
管理库房的小吏向熊午良和钟华二人行了礼,便唤来数人,七手八脚地推开沉重的库门。
空气中有浓重的锈蚀味道,显然除了粮食外,这里还囤放了某些金属制品。
库房小吏躬身道:“君侯请进,小心脚下。”
熊午良在钟华等人的簇拥下走进库房,这库房里几乎是空空如也。灰扑扑的地上散落着几粒稻米和秸秆,提示熊午良他确实没走错屋子。
钟华赶忙单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