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嬴骁将军!”秦卒们乱作一团。
身处战乱频仍的乱世,就算是第一次来到战阵上的小民,也对兵争之事略知一二——
后军主将嬴骁,司职清点军需、押送辎重。
这位王族出身的公子将军,身份尊贵,但却并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这两个月的对峙下来,嬴骁将军亲自押送辎重,与民夫共同在漫长的辎重线上艰难跋涉,将一石石粮食送到丹於大营……
在所有秦兵心目中,这位嬴骁将军血统高贵,却心甘情愿地劳心劳力……
嬴骁将军,威望极高!
按理来说,距离上次运送辎重,已经过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大营内的粮食应该也吃得差不多了……算算日子,嬴骁将军也该押送新的粮草过来了!
但是这时,嬴骁却满身血污、惊恐万状地独自来到大营!
这说明什么?
焯!
不敢想!根本不敢想!
秦军的校尉们敏锐地注意到了骚动,立刻握住腰间的剑柄,大声呵斥:“都啰嗦什么?”
“各回各的营帐!没有命令不许出来!”
“妄议军情、传播流言者……你们知道后果!”
……
虽然校尉们语气很硬,但他们飘忽的眼神、发抖的手,已经暴露了此刻内心的担忧和恐慌。
士卒们默默交换着眼神,低垂着脑袋各自回营。
天呐!
楚国人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充足的柴火取暖……已经是很痛苦的事儿了。每天晚上,都有秦军士卒染上风寒、浑身发冷……能得到的医疗措施仅仅是多得到些木柴,伤病员中得以治愈的少之又少。
这要是再断了粮食……
不敢想!根本不敢想!
……
帅帐中的白起正在给众将训话,却见一个亲兵急匆匆进来,附在白起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白起豁然起身,心中泛起一阵惊涛骇浪!
“快请进来!”白起瞳孔紧缩,面色难看,声音因震惊显得有些走样儿。
所有秦将都面色凝重……虽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能让一向不苟言笑的少上造如此动容,一定是发生了天大的变故!
众将屏息凝神……眼看着满身是雪水混杂着血水的嬴骁一头撞进来。
都是沙场宿将……还不等嬴骁说话,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嬴骁声音哽咽:“少……少上造,末将无能!”
“粮草辎重……被楚蛮劫了去,尽数焚毁了!”
什么!?
秦军众将虽然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等嬴骁的话说出来之后,他们还是齐刷刷震惊地站起了身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楚军主力,离此地有三十里远!他们不可能如此隐秘地在冰雪中穿行这么远!”
“我军斥候,为什么没有发现?”
这个问题倒不难回答……秦军的斥候死伤惨重,以至于斥候们根本不敢远走,只敢在丹於大营周边潦草地巡逻。
嬴骁满心悲凉,放声大哭:“少上造,楚军出现得突然,几乎是毫无预兆地从雪地里蹦了出来!”
“至于敌军人数……夜色昏暗,看不太清,但至少也有数千之众!”
“我辎重车队行走了一整个白天,又累又饿,再加上大多数都是民夫……遇袭之后,几乎毫无抵抗之力。楚军只是放了几轮箭矢,再趁势掩杀下来,我车队便死伤殆尽……”
白起两眼瞪得溜圆,因为震惊而紧紧攥拳,手指关节微微有些发白。
楚军几千人,一路潜行几十里路,悄无声息地绕过了秦军丹於大营,埋伏了辎重车队?
天方夜谭!
白起可不是那种出身优渥的公子哥……他发于卒伍之间,乃是凭借实打实的战功,一路稳扎稳打升到少上造的爵位。
外面的天寒地冻,白起一清二楚!
只要是正常人,就不可能趴在雪地里超过两个时辰!须知战国之世还没有棉衣,想全凭单薄的麻布衣抵抗严寒?那是扯淡!
更别提这支神秘楚军,居然还是远道而来!
离谱!
嬴骁将遇袭的情况原原本本地阐述一番之后,狠狠一咬牙:“末将无能,坏了少上造的大计,以致战局不利……大秦新法,无端败军者斩!”
“末将首战失利,却不愿身受斧钺之刑……本应于战阵自裁,却还惦念着要回来禀报军情。今事已毕,当谢国人!”
说罢,嬴骁唰地一下拔出腰间的剑,毅然决然地抹向自己的脖颈。
秦军众将大惊失色,轰然扑上去,紧紧抱住嬴骁,夺下了他手中的剑。
嬴骁下手很坚决,虽然没能成功自刎,但是脖子上已经被剑锋划开了一道口子……让秦军众将后怕不已。
嬴骁放声大哭。
耻辱!耻辱啊!
秦国变法以来,只要和楚国打仗,那就是轻轻松松按着楚国的脑袋揍。
几十年来,自己还是第一个在面对楚国这个羸弱对手时,落得惨败的秦国将军。
要是输给魏韩等国,也便罢了。
居然输给了楚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