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的时候,楚军众将再次齐聚一堂。
悠长的刁斗声在寂静的夜色里传得很远,莫名地有种安抚人心的功效……但赶来的楚军众将却大多面色阴沉,显然,他们都已经得到了六万义渠兵前来的消息。
不过,整体的气氛还算轻松。
预想的兵不血刃收下整个陇西的算盘已经破灭,失落感肯定是有滴……
不过六万敌军听起来不少,但跟着咱们小君侯打仗,就一定能赢到最后!试想以少击众、以弱胜强的例子,在咱们曲阳侯这儿从来不稀罕!
众将分别坐定,便见熊午良走了进来,于是又一同起身:“拜见君侯!君侯万胜!”
熊午良摆摆手,于是众将又都坐下……熊午良正欲说话,却听外面一声传号:“骁骑军主将格速宜求见君侯!”
哦?
熊午良喜上眉梢——骁骑军一路艰难跋涉,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大战前夕赶来了。
楚军的兵力一直捉襟见肘,这一万骁骑军的作用相当重要。
片刻后,格速宜大步踏入营帐:“拜见君侯!”
一旁的芍虎的表情有点儿得意——在骁骑军还忙着赶路的时候,他的曲阳新军已经打了一系列漂亮仗,从飞夺故道,再到围点打援,战果显著。
格速宜的脸色却很不好看,也不兜圈子,径直道:“主人,我听说义渠国来了?”
熊午良没有追问格速宜的消息来源,点了点头:“不错……你对他们很了解?”
话一出口,熊午良就后悔了——问了句蠢话。
格速宜出身本就是草原上的胡人,对于义渠这样的北方戎国,肯定很熟悉。
果然,格速宜道:“末将……当然了解。”
在帐中众将众目睽睽之下,这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汉的脸上居然闪过了一丝惧色:“主人,义渠兵彪悍善战,你可不要轻敌……”
熊午良也捕捉到了格速宜脸上的惧色,不由得心里一紧。
能让这混不吝的莽汉都心生畏惧——义渠国竟然如此恐怖?
格速宜一口气道:“义渠全民皆兵,男女老少都体魄健壮……在战场上凡有死伤,身边其余的人经常不惧反怒,斗志更加猛烈……彼等悍不畏死……十分可怖!”
这莽汉说得很快,似乎一口气说完有助于他压制自己心中的恐惧。
感受着格速宜微微发颤的声调,其余的一众楚将也都笑不出来了。
就连芍虎,也颇有些不安地挠了挠自己的胸毛……
义渠人既然全民皆兵,那么军队中就有很多亲戚朋友,甚至父子兄弟共同上阵……一旦有了死伤,那么其余人红了眼睛、反而因仇恨爆发出更高的战斗力,似乎不难想象。
而且义渠人‘以战死为荣’的民族精神,实在可怖。
不过熊午良的脸色倒还正常——义渠人很能打,他已经做好充足的心里准备了。
若不是义渠人彪悍善战,也不会和秦国纠缠几百年的时间!
试想历代秦国的先王,肯定都想彻底消灭这个强邻……
秦国的人口总数远胜义渠人,而且同样民风尚武,但!在过去的几百年时间里却始终不能彻底夷灭这个义渠国,充其量只能短暂地压制他们、让他们称臣……
就算在商鞅变法之后,义渠国也和秦国打得有来有回、互有胜负。
到了真实历史上的秦昭襄王三十五年的时候,彼时的秦国已经是全盛之姿,暴打山东六国不止一次……却也要宣太后祭出一些‘拉拢、腐蚀、以堕戎王之志’的手段,甚至还要将义渠王骗杀之后,才敢全面吞并义渠国。
义渠的强悍战力,可见一斑!
格速宜一边回想,一边继续说道:“义渠人以牛为图腾,善驱使犍牛冲阵作战……每逢交战,必先驱使千百犍牛,头顶利刃,以为开路先锋。”
“犍牛锐不可当,皮糙肉厚,轻易难以放倒……狂奔而来,属实可怖。”
随着格速宜的讲述,军帐内的气氛变得十分低沉。
一众曲阳新军的将军们也不由得开始幻想——如果成群的犍牛扑过来,曲阳新军能顶住吗?
恐怕不行。
连弩射出的箭矢,很难使犍牛毙命,只会更加激发他们的凶性。
就连曲阳新军称雄天下的盾阵,恐怕也顶不住这些蛮牛的冲撞。
一旦阵型被冲乱……牛头义渠兵趁势掩杀……后果不堪设想!
敌军人数足有六万之众,又有驱使犍牛冲阵的手段……单凭熊午良手中的五六千曲阳新军和一万骁骑军,似乎还真的很难战而胜之。
就算真能勉强打赢,怕也要伤亡惨重!
熊午良砸了重金练出来的这两支部曲,可不能就这么交待在这儿……尤其是骁骑军,一旦损失干净,就无法再编练这么一支骑兵了。
熊午良手指轻叩,陷入沉思——
如果理智的话,或许就应该立刻引兵撤退——退回【故道】,裹挟走沿途的平民,卷走所有能带走的财货。
只要楚军守着故道的城墙——那义渠的老牛再怎么猛,肯定也不会爬云梯……这一战,能将【故道】控制在手中、再卷走十几万秦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