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明窈的手指。
明窈手指纤细,沈烬轻而易举握住。
他面上泰然自若,似乎对薛琰的私自入京并不意外。
沈烬眸色晦暗,忽的抬手摘下自己手上的青玉扳指。
那枚扳指跟随沈烬多年,质地莹润通透。
沈烬试图戴在明窈手上。
可惜明窈手指纤细,刚戴上,又滑落。
沈烬不得已摘下,心中盘算着为明窈再寻一枚扳指。
先前的细金链子让沈烬不小心扯断了,若是那链子是连着扳指……
沈烬天马行空想着,忽而道。
“你说,他能活着离开汴京吗?”
沈烬似是随口一说,他挽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
恐惧和惊慌重重笼罩着明窈,似密不透风的蚕茧,呼吸不畅。
连着多日的日夜颠倒,连着二十多日不见光影,明窈早不知今夕是何夕。
脑中犹如浆糊,她强撑着想要从榻上坐起,无奈手指刚一动作,又立刻跌落在榻。
满头乌发披散在身后,遮住了背后凌乱的痕迹。
垂在榻边的素手纤纤,明窈有气无力:“你……”
沉沉睡意笼罩在明窈眉心,她忽然想起,香炉燃着的瑞麟香是有安神的功效的。
何况她这些时日只吃参汤,本就精神不济。
明窈昏昏沉沉,只觉眼皮越来越沉重,快要睁不开眼:“……不要、不要为难我哥哥。”
最后的最后,明窈挂念的、惦记的,也只有薛琰,只有孟家。
沈烬眸色阴冷,单手紧握成拳,白净的手背上青筋盘虬。
不知过去多久,外间响
() 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章樾隔着碧纱橱,朝沈烬拱手。
他袖子上还沾染着点点殷红血珠,左臂中了一箭,汩汩鲜血染红了夜行衣。
显然是刚从一场恶战中脱身。
他声音低低,沙哑的嗓音穿过碧纱橱:“陛下,薛琰一行人在半个时辰前入城,下官已经……”
蒙蒙困意笼罩着的明窈强撑着睁开眼,半眯的眼缝中只有沈烬模糊的轮廓。
她只听见了“薛琰”的名字,旁的没有听清。
“……我哥哥、我哥哥怎么了?”
沈烬的视线似有若无从明窈脸上掠过,少顷,他慢悠悠起身,头也不回往外走去。
衣袂从指尖滑落,明窈再也抓不住沈烬。
她竭力想要抓住那一抹黑影,明窈喃喃自语:“我哥哥、我哥哥……”
沈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缂丝屏风后。
碧纱橱推开,些许光影从廊檐下洒落,而后又再次被杜绝在外。
明窈抬起的手臂顿在半空。
忽然,眼前一阵眩晕,明窈整个人从贵妃榻上摔落,榻边铺着柔软厚重的狼皮褥子。
明窈彻底晕了过去。
……
地牢潮湿昏暗,漫长的甬道点着青花托油灯,章樾肩上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
他亦步亦趋跟在沈烬身后,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一处。
“陛下所料不假,薛琰确实是从城西那处入的城。下官已经让人将……”
话犹未了,沈烬倏然抬起手,止住了章樾的话语。牢狱深处阴冷晦暗,杂乱的草堆中坐着一人。
明明身陷囹圄,薛琰却半点落魄和溃败也无。
他只是静静坐在草堆上,一双眼睛沉沉闭上,对外面所有的声音充耳不闻。
沈烬抬高下颌:“你们都退下。”
薛琰为少将军,又领兵征战多年,章樾满脸担忧:“陛下,还是下官陪着……”
沈烬拂袖:“不必,薛少将军是正人君子,总不会真对朕下手。”
薛琰遽然睁开双目,如恶狼凶狠,狠命瞪着沈烬。
“想不出当今圣上,竟也会使出那样卑鄙无耻的手段。”
薛琰咬牙切齿,恨不得当众扑过去杀了沈烬。
无奈他身上的麻药还未消退,根本出不了多少力气。
章樾看看薛琰,又看看沈烬,而后默不作声带着一众宫人退下。
地牢幽深昏暗,不时有水珠从墙上掉落,滴答滴答。
沈烬唇角噙一丝笑,随心所欲转动自己手指上的扳指。
“薛少将军南征北战多年,总不会没听过‘兵不厌诈’四个字罢?”
沈烬声音缓慢,眸色晦暗不明。
薛琰擅战不假,可在人心一说,到底还是比不上沈烬。
且他一心挂念明窈的安危,关心则乱,会中计也无可厚非。
薛琰目眦欲裂,恨不得将沈烬千刀万剐。
他是明窈在世唯二的亲人,柳娘子不过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
倘或薛琰暴毙……
沈烬眸色一点点暗了下去。
倘或薛琰不在,宫外无人相助,明窈这辈子都只能和自己待在一处。
她会是自己的皇后,会为自己诞下孩子,无论是男是女,沈烬总能护着他们长大,让其成为下一任的帝王。
明窈本就是自己的,她该和自己一样活在这红墙黄瓦的高高红墙中,一直到死也不能离开自己半步。
就像这些时日一样,寸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