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不离陪在自己身边。
只要薛琰不在。
沈烬缓缓垂下眼眸,手中的扳指不再转动,他看着薛琰,像是在看一个濒死之人。
明窈不喜欢自己又如何,她痛恨自己又如何,只要风筝线还在自己手上,她总是跑不远的。
“入京是我一人的主意,和其他人无关,也和小玖无关。”
薛琰声音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他的腿才有好转,可连着多日日夜兼程,加之今夜又和金吾卫交手,手上的旧伤隐隐作疼。
地牢阴湿寒冷,薛琰旧伤复发,他强忍着身上的伤口,盯着沈烬的眼睛一字一顿。
“自然是你一人的事。”
沈烬冷笑,杀心渐起,“薛少将军大义,朕也见不得良将死后无马革裹尸,只是可惜薛少将军……”
一语未落,甬道的另一边忽然出现一抹匆忙的身影。
章樾步履匆匆,低声在沈烬耳边低语两声。
沈烬猛地抬起双眼:“张太医可去了?”
朝和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满殿奴仆婆子乌泱泱跪了一地,珐琅戳灯立在廊檐下,暖黄的光影点缀着黑夜。
侍女跪在下首,连连磕头叩首:“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婢进去的时候,娘娘已经在水中了……”
天然罗汉床上,明窈一张脸惨白孱弱,没有半点血色。
张太医跪在下首,脸上是少有的慌乱不安,他颤巍巍跪在地上,命侍从赶忙去煎药。
“再去煮碗参汤来,快去!”
沈烬面色铁青:“那浴池,可还有人去过?”
侍女摇摇头:“奴婢一直守在檐下,后来怕出事,才进去瞧了一眼,不想看见娘娘……”
她泣不成声,哐哐朝地上砸去,额头磕出血珠子。
沈烬视若无睹,他拂袖,一张脸冷若冰霜:“都拖下去……”
满殿宫人齐齐跪下,就连门口的侍卫也闻声跪在青玉台阶上。
张太医双眼含泪,大着胆子为宫人求情:“陛下,此事与侍女无关,实乃娘娘心中存了死志……”
沈烬冷冷盯着张太医,目光如炬,他一字一句:“你再说一遍。”
张太医伏首磕头:“陛下,娘娘生死未卜……”
沈烬唇角勾起冷峻笑意:“你是以为朕无太医可用了吗?”
“老臣不敢,老臣只是实话实说,娘娘此番凶险,却并非是身边人所为。”
沈烬总疑心是伺候的侍女对明窈下手,也不愿相信明窈是故意跳入水中的。
他一瞬不瞬盯着张太医,宫人端着漆木托盘匆忙赶来,参汤浓烈的气味呛鼻。
侍女跪着上前,想要近身伺候明窈,忽听沈烬不冷不淡的声音落下。
“都滚下去。”
侍女大惊,而后痛哭流涕,感恩戴德福身告退。
榻上的明窈奄奄一息,半点生机也无。
她手腕上还留有道道红痕,那双琥珀眸子紧闭,好像再也睁不开。
往日明窈昏睡,沈烬不知亲力亲为多少回,为明窈喂进多少回参汤。
可没有一次如此刻这般艰难。
勺中的参汤顺着明窈唇角滑落,泅湿了锦衾。
沈烬眸色骤,忽的将碗中的参汤一饮而尽,掐着明窈的下颌喂下。
殿中的瑞麟香氤氲,如烟如雾。
……
日升日落,树影参差。
朝和殿的瑞麟香燃了五日,明窈始终不曾睁开眼睛。
张太医束手无措站在下首,愁容满面:“陛下恕罪,老夫、老夫尽力了。娘娘一心寻死,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
沈烬一动不动,只是目不转睛盯着榻上的人影。
张太医轻叹口气:“陛下多日不曾合眼,还是该保重龙体才是。”
榻前的沈烬阴郁森冷,眉宇间笼罩着重重阴霾。
明窈昏迷了五日,沈烬也在榻前守了五日。
张太医见劝慰无果,重重叹了口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拖着年迈的身躯往外走,想着再让人煎药送过来。
甫一踏出殿门,正好和章樾擦肩而过。
章樾在沈烬耳边低语:“陛下,今早有人在地牢纵火,想要趁乱劫走薛琰。”
幸好他今日临时起意去了一趟地牢,才没有教那些歹人得逞。
章樾低声:“陛下可要将薛琰移至别处?”
若非明窈突然出事,只怕薛琰此刻早就身首异处。
沈烬眼中森冷阴翳:“不必了。”
他嗓音沙哑,不怒自威,沈烬声音半点情绪也无,“若是明窈出事,朕便让他陪葬。”
章樾垂着眼皮:“是。”
他躬身,又将今日朝中要事讲与沈烬听:“奏折等会下官再让多宝公公送来。”
沈烬颔首。
章樾悄声退下,殿中再次安静如初。
沈烬垂着眼眸,目光细细打量着帐中的明窈:“我知道你舍不得薛琰,若你去了,薛琰定然活不了。”
只是沈烬定然不会将两人葬在一处。
“挫骨扬灰未免也太便宜了薛琰,若非他胆大包天,你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