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去喂鲤鱼了。”薛持盈无奈，忍不住轻笑，“都告诉过你，鲤鱼不吃花，你还说小鱼儿爱花花。”

年年春花烂漫之时，小小孩子过境之处，寸花不开，尤其是清凉台的花简直是跟狗啃了一样，东一朵，西一朵，满池五颜六色的花瓣，迎春、白芍、牡丹等，铺在水面上，随波绽放，池底的鱼儿恼怒般顶开头顶的花瓣，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后又沉入水底。

圣上每每下了朝，见到惨不忍睹的清凉台，总是长吁短叹，颇为头疼，偏偏又舍不得打骂孩子，将孩子纵得越发无法无天，这一场景持续了几年光景，直到混世魔王离了宫，清凉台的花才逃出生天。

后来，她亦不止一次看见陛下对着清凉台的花，长吁短叹，目光哀伤。

李琼枝忍不住大笑，“爹爹那会儿还在嘀咕，怎么上个朝的功夫，清凉台的花就惨遭毒手，后来才逮到，原来这辣手摧花的人是我们阿瑶。”

“可不是，你啊，惯会哄着阿璟替你背锅。”薛持盈轻轻拍了拍柔止的手，温柔又温暖。

......

柔止在她们的絮叨中，慢慢还原了一个早就忘记的儿时。

众星捧月的孩子，得千般呵护，万般疼爱，骄纵明媚，无法无天。

她忍不住弯起唇角，笑容真切几分，在暖日融融中，在她们此起彼伏的交谈中，心里偎贴发烫。

原来这便是被爱着的感觉，是纵她不在，她依然在她们的回忆里永不褪色，她们期待她的回归，并真切地爱护着她。

爱，是不会让人觉得若即若离，它真实存在着，看得见，摸得着。

清风徐来，梨花树下梨花雨，轻言细语，温柔了旧时岁月旧时景。

“怎么都坐在这？”

突如其来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沉迷旧时春色的几人，李琼枝抬眸望去，扬起笑容，脆生生喊了一句“爹爹”，柔止一惊，下意识要起身回头行礼，恰此时，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手落在她的发顶，毫不怜惜的乱揉一通，生生将柔止的忐忑揉得稀碎。

“小阿瑶，许久未见，别来无恙？”朗朗的声音冲散这多年未见、见面不识的局促不安。

柔止抬起头，一眼便看见长身玉立、两鬓微白、丰神俊朗的当今天子李熙宸以及身后年轻俊逸、风华正茂的太子殿下李珩。

柔止起身，款款行礼，“臣女薛瑶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

李熙宸几乎是柔止俯身行礼的瞬间就托起她的手臂，偷偷瞧了一眼薛持盈的神色，对着柔止，颇为认真开口：“你该叫我一声‘姑父’，今日这里没有天皇贵胄，只是寻常人家。”

柔止唇角微动，从善如流改口，“姑父。”

她的眼神有一次飘向后面的李珩身上，她总觉得这张脸似乎在哪见过。

李珩不明所以，还是朝她点了点头。

李熙宸走向薛持盈，伸出手，眉眼含笑，琼林俊貌。

薛持盈脸色一红，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顺着他的力道起身。

李熙宸拥着薛持盈往内殿走去，顺便招呼这几个小儿女。

柔止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相携而去的两人，颇为稀奇。

她未曾想到，宫墙之内，当今天子与贵妃娘娘之间的相处竟也与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举案齐眉，情意绵绵。

“是不是觉得他们两个感情很好，感觉不甚真切？”

柔止顺着声音的来处看去，瞧见棱角分明、眉眼冷艳的李珩，微微颔首。

李珩气轻笑一声，语气中也是颇感稀奇，“他们向来如此，数十年如一日。”

柔止又一次盯着李珩的侧脸瞧得出神，这张脸，她从前是不是见过？

在李珩逐渐不耐的神色中，柔止终于开口了，“太子阿兄，我们从前是不是见过？”

李珩嘴角弯起，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阿瑶，你这个引人注意的方式还挺别致。”

李琼枝眼看李珩又要开口，急忙掐住他的话头，“阿瑶，阿兄从未去过松山别苑，除了幼时的相处，你们应当是没见过的。”

柔止低下头，眉间微蹙。

是吗？可她说的不是松山别苑，应当是在其他地方，她许是见过他的。

“李琼枝，你什么意思！”李珩给了李琼枝一个眼神，不满李琼枝方才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又没说什么，何必如此着急？

李琼枝不甘示弱瞪回去，“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嘴有多毒吗！”

李珩无语，懒得理会李琼枝，转头看向柔止，难得认真，“你我从前，从未见过，许是我与其琛样貌有几分相似的缘故，让你产生了错觉。”

柔止垂下眼帘，可有可无点了一下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走吧，我们进去吧。”李琼枝挽着柔止的手走在前头。

李珩落后一步，盯着柔止的背影若有所思，忽而想起周其琛出京前与他话别时频频提到跟前这个姑娘，道她年纪虽小却心思细腻，祈求他多照拂这个姑娘。

他怎么看来看去，这姑娘并不需要人照拂呢？

他轻笑一声，只道是关心则乱了，难得见周其琛对一个姑娘家如此在意，他倒是有些好奇这姑娘身上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