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
,掀开重重床幔,目光触及床榻上躺着的那人时,她的眉头狠狠皱起。
川柏皮肤苍白得毫无血色,冷汗涔涔,身上的雪白中衣被汗水浸得一片濡湿。他双眸紧闭,眉头紧锁,薄唇紧抿,脖颈的青筋根根暴起,仿佛在忍受着某种极大的痛苦。
怀夕见过的川柏,是温润的,沉稳的,或是高傲的,冷厉的,在怀夕心中,他可以是任何模样,但独独不可能是脆弱的。
对,脆弱,仿佛风一吹就倒,一折就断。哪怕是他满身鲜血昏倒在怀夕竹屋前那般狼狈的模样,都不及此刻的脆弱。
来不及多想,怀夕坐上床沿,费了点力气,才抓过川柏放在身侧的手。他手边床单被抓得破碎、零散,指尖甚至出现点点鲜红。
怀夕两指置于他手腕处,凝神搭脉探听。
片刻,她收回手,脸色凝重,又俯身去探川柏额前温度。手背还未触及皮肤,却被人猛然捉住,动不得半分。
不知何时,川柏双眸微睁,正定定看着怀夕。鼻端好似嗅到一股熟悉的药香,恍惚间看见了那个救过自己的小医女,川柏只觉一片心安。
“侯爷!”见怀夕动不得,青松想上前解围,却见川柏眼中厉色如潮水般褪去,并顺从地将怀夕的手背贴到自己额前,又乖乖闭上了眼。
青松讪讪闭嘴,后退几步,与一旁青竹对视,两人眼中皆是复杂。
怀夕不觉有异,顺势探了川柏额头温度,又掀了掀他的眼皮,检查瞳仁情况。
情况不妙,怀夕指尖寒光一闪,在川柏颈侧轻轻扎了一下。
“你!”青松急急出声,出手阻拦。
“铮——”青竹腰间佩剑随之出鞘,闪着凛凛寒光,
怀夕忍着手腕剧痛,缓缓松开其余手指,两指捏着银针展示:“别担心,只是让侯爷睡得更加安稳罢了。”
青松扭头查看,见川柏果然神色放松,呼吸安稳,不再紧绷,方松了口气,松开手,领着青竹告声“得罪”。
这几日来,侯爷时时刻刻忍受毒发的痛苦,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青竹看在眼里,却无可奈何。如今侯爷终于能沉沉睡去,青竹眼底微微发热,看向怀夕的眼中带上隐隐的感激。
怀夕脸色如常,吩咐道:“把侯爷的上衣脱了,再为我准备一盏灯。”
“啊?”这边,青竹尚未反应过来,青松已然自觉上前两步,为侯爷解衣。
怀夕转头,好脾气地解释道:“我要施针。”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个卷起的布包,展开后内里根根银针寒光闪烁。
青竹后知后觉,转身跑去找灯。
一切准备就绪,怀夕叮嘱道:“你们可以留在屋内,但切不可出声,也不可闹出动静,不然,我会分心。”
两人自是应下。
怀夕便不再管他们,排除杂念,屏息凝神,抬手捻起一根银针,放到烛火之上烧了烧,然后看准穴位,果断下针。
这是师父传下的独门针法,一共七七四十九针,每针的穴位、顺序、力道、深浅各不相同,不容有失。要求医者眼准,手快,耐心,细心,还得要有下针的勇气和坚持练习的毅力,常人练不得。
但怀夕不同,她早已将这套针法练过千百遍,所有细节皆烂熟于心,只见她衣袂翻飞,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已将银针布好。
身后,青竹、青松二人被深深折服。
怀夕抹了把额间的汗水,停下动作。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两刻钟后,怀夕将银针悉数收回,长出一口浊气。
就着烛光,她将拔出的银针举到眼前细看,只见尾部漆黑如墨,可见此毒之凶猛。
“如何?侯爷毒解了么?”憋了一路的青竹忍不住出声问道,青松亦难掩期待。
怀夕摇头:“没有,只是暂且用银针止住毒素的蔓延。”
青竹的眸子瞬间黯淡,青松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知晓他们是误会了,怀夕又解释道:“不必担心,我能解,但不是现在。此毒顽固,不可用寻常法解之。”
青松、青竹二人闻言,眼中顿时又燃起希望。
“留一人在此照顾侯爷,另一人随我来。”怀夕站起身,转到外间,寻了笔墨,写了副方子,把它交到跟来的青松手上,叮嘱道,“按着方子去抓药煎熬,要快。”
青松颔首,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