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交的税款钱财,少则几百两,多则上万两!”川柏的声音越发冰冷,带着迫人的威压。
下面众人闻言,皆是一个哆嗦,心惊于川柏探查之快、探查之深,也再没有勇气捡起脚边的册子查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如今,你们竟胆敢视我朝律法于无物!”川柏怒不可遏,抬手往桌上一拍,上好的金丝楠木瞬间裂成几块,塌成一片废墟。
底下众人又是一抖,一个个都不敢说话,生怕再触及他的霉头。
川柏收回手,语气稍缓:“你们把册子拿回去,好好的对照自家账簿,查漏补缺,只要三日内补齐欠款,我既往不咎,若补不齐,可就别怪我不顾往日情面。”
“是是是,我们一定补齐,一定补齐。”各家顺坡就下,连连保证,捡起地上的册子,就连滚带爬地告辞了。
他们所欠的钱款都不是小数目,要在三日之内筹齐,并不简单,他们得快些回族里商量才是。
青松目送众人远去,忍不住问川柏:“侯爷,时间所限,我们就只查到一半,他们脸皮那样厚,会不会偷工减料,少还钱?”
“不会。”川柏脸色早已缓下,心中颇有成算,微微一笑道,“他们只会觉得是我特意扣下另一半,来测试他们的忠诚,说不定,还来的钱款要比我们想象中的多得多。”
青松点头受教,在心里默默为各家高门豪族点了根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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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怀夕用完早膳,便带着青竹出了官驿。先前为川柏的病情忧心,后又怕再遇黄忠义威胁,以致她来这杭州几日,还未好好看看这座陌生的城镇。
此时的杭州城内,被大水冲垮的部分房屋已经修缮妥当,街上又热闹起来,俨然是一副秩序井然、欣欣向荣之象。人们依旧身着罗衣,嚼咽白面,水灾带来的阴霾早已退去,生活又恢复往日的安宁祥和。
怀夕在城内大致逛了逛,看了满目的金玉锦绣,还有些江南特产的丝绸和茶叶。看得久了,也无甚兴趣,转着转着,便来到了城门口。
城外的景象,却与城内截然不同。
此次水患,是因连夜暴雨导致河面上涨,后水坝决堤,以致河流改道冲毁田庄,百姓流离失所。受灾最重的地方,其实并不是城内,而是城外的村镇。怀夕在来杭州的路上已经见过,几乎是十不存一,入眼一片疮痍。
水患爆发后,百姓流离失所,便拖家带口地聚集在城门口求条生路。但城内暂且安置不了这么多人,官府便在城外临时搭了帐篷安置灾民,又设有粥棚提供饭食。条件虽说不得有多好,却好歹是保住了大部分人的命。
但一段时间后,杭州官府的财库已是捉襟见肘,好不容易等来赈灾款,却被贼人窃取。府衙只能咬牙苦苦支撑,粥水越来越稀,馍馍越来越小,由一日三餐变成一日一餐……
直到宣平侯奉旨前来,说动贵族豪绅捐款赈灾,开放粮仓,情况才有所好转。这次官府也学精了,推行以工代赈,绝不白养闲人,除老人小孩外,男人拉去修水坝,女人送去做活计,用劳动换取饭食。
怀夕走在路上,迎面碰见一对姐妹花,她们手里正捧着从粥棚里领的食物,脸色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略略矮些的那个开口道;“今日的粥稠稠的,窝窝头也有拳头大小!昨天的粥像洗米水,窝窝头不仅小,还跟石子一样硬,我都吃不饱。”说着,她委屈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年长些的姐姐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道:“好啦,别抱怨了。今天我和你分食这碗粥,把窝窝头留给阿爹,他去坝上做工,累得慌,不吃多些哪能顶得住?”
“好吧。”妹妹应道,本有些失落,但得到姐姐“给她多喝些粥”的许诺后,转而又欢喜起来,抚掌道,“宣平侯真是个大好官,他一来,我们的日子就越过越好了。等阿爹修完水坝,咱们就能回家啦!”
“就是那个知府,那个狗官,他太坏了!自己吃好的穿好的还不够,还要来抢我们的,真是太过分了!”
妹妹说得义愤填膺,姐姐在一旁好笑地掐了掐她没多少肉的脸颊:“鬼灵精,这些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帐子里的张阿嬷说的。”妹妹得意洋洋,“今早我还跟她去瞧了那狗官,阿嬷给了我一颗臭鸡蛋,我扔得可准了……”
怀夕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越来越远,说话声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了,这才收回目光。
之后与她擦肩而过的人们,嘴里都念叨着相似的话语,或感恩,或痛骂,或期盼,不论如何,都充满了人们对新变化的欢喜和对新生活的期盼。
怀夕想,或许这就是川柏这般努力的意义。她看着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人们,微微一笑,衷心叹道:“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