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天色渐晓,鸡鸣声起,沉寂一夜的杭州城终于从梦中苏醒,逐渐热闹起来。
今日,城内发生了两件大事,在街头巷尾都传了个遍。
其一,是朝廷派发的十万两赈灾银已被宣平侯寻回,不日将用于救济灾民。此事获得叫好声一片,人人称颂,津津乐道。
另一件事,则彻底激起民愤——堂堂杭州知府,居然是盗取官银的贼首!这狗官,靠着平日里捞的油水就把自己吃成肥头大耳的模样,竟还嫌不够,现在是要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啊!
百姓群情激奋下,一窝蜂地涌去城门处——羁押黄忠义的囚车正停在那儿。
昨夜捉拿黄忠义归案后,川柏便已派人传信,向圣上禀明一切,打算天一亮,便将黄忠义押解入京。
此时,是负责押送的小吏忽然闹了肚子,拜托城门口执勤的兄弟帮忙看顾一下,就捂着独自找地方方便去了。
大伙提着篮子,眼里冒火,什么烂菜叶子、臭鸡蛋,都往黄忠义身上招呼。看守城门的官吏见了,象征性地出手拦了几回,见黄忠义没受什么伤,又着实可恨,就撒手不管了。
黄忠义站在囚车里,脸色阴沉,沉默不语。脱了那身官服,只着一层薄薄的蔽体单衣的他,已没有先前的半点得意威风。
半个时辰后,人群泄了愤,各自散去,押送的官吏才匆匆赶来。见黄忠义发鬓凌乱,脸上身上挂满泔水,臭不可闻,便轻笑一声,又往囚车上啐了口唾沫,叹道:“果真是个狗官,遗臭万年!”
说罢一招手,吩咐道:“我们走。”
黄忠义垂着头,没有反驳,蓬乱散发遮掩下的眼睛里,满是悔恨和不甘。
他也曾有过凌云壮志,于金銮殿上作锦绣文章,他也曾立下誓言,要救民生于疾苦,他也曾靠着满腔热血,以身为谏,就为了那“公平”二字……
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他不再守着这些少年意气,而是学着明哲保身,对不公不平视而不见,对不正不义不闻不问,再后来,甚至被欲望蒙蔽了双眼,成为自己从前最讨厌的人。
细数从前,出走半生,竟落得如此下场。他,悔啊!
城外管道上,囚车缓缓走着,轱辘慢慢滚着,咕噜咕噜,是道不尽的苍凉。
另一头,搅弄出这满城风雨的罪魁祸首,正优哉游哉地用着早饭。
怀夕也在。自从那夜被他请到房中用膳后,便一日三餐顿顿来请,若不是怀夕所住的屋子太小,又堆了太多药材,怕是要直接杀来,在她屋里用膳。
汤匙和碗壁轻碰,发出一声脆响,川柏放下碗,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抹了抹嘴。
怀夕在旁偷眼觑着,只觉那帕子格外眼熟,问道:“这帕子是我的吧?”
“嗯。”川柏应了声,神色如常地把帕子塞回怀中,哄道,“帕子我用过,脏了,赶明儿再给你新买一条。”
他这般说了,怀夕也只能点头。只是,手帕是女儿家的私密之物,川柏竟将她的手帕随身带着……怀夕嚅嗫了几下嘴唇,想了想,到底没再说什么,低下头,耳根微微发烫。
川柏自然是发现了她红透的耳根,只觉得眼前的姑娘更加软糯可爱。但他没把话说出来,若是说了,某人怕是又要恼他了。好不容易才撬开了一点心房,可不能再让她给合上。
轻笑一声,川柏叮嘱道:“我今日可能会很忙,你若在官驿待着闷烦,可以出门逛逛。”
失窃官银已经寻回,该查的事情也查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去会会那些世家豪族们。
今晨的消息传得风风雨雨,他痊愈之事,想必各家早已知晓,都是千年的狐狸,当然能猜出川柏是在装病,就是不知,川柏在暗处究竟查出多少自家的阴私。是以,各家都慌慌忙忙地派了人来试探,人现在都聚在前厅,战战兢兢地等着呢。
怀夕点头应下,又听川柏补充道:“虽然如今黄忠义已经落网,但难保还有居心不良之人藏在暗处,就让青竹跟着你吧。”
怀夕知晓轻重,下毒之人还未抓到,川柏担忧也属正常。况且青竹已对自己改观,相处起来也很是融洽,她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川柏得了准话,放下心来,又细细叮嘱一番,才起身去往前厅。
前厅里等候的几家主事人,一个个坐立不安,伸着脖子望向院内,等得心焦。
川柏雷厉风行,大步匆匆而来,也没管他们,径直走到主位坐下。
几家主事人忙站起身,一一走到堂前拜见,脸上都挂着心虚又谄媚的笑意。
川柏默不作声,支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他们演,就当是在看耍猴表演了。
众人说得嘴皮子都干了,见川柏仍不接茬,且看着他们的眼神越发寒凉,心里越来越虚,最后纷纷闭嘴。
一时间,前厅静得落针可闻。川柏这才直起身,理了理衣袍问道:“都不说了?”
众人连连摇头,个个都噤若寒蝉。
“那轮到我说了。”川柏抬手,侍立在旁的青松便从怀中掏出一打小册子递了过去,川柏一扬手,把册子全都甩了出去,兜头砸在各家主事人身上。
“这是我这几日查到的,各家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