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虫
夜黑风高,自陈淑被带走之后周遭陷入诡异的安静,想到与方子寻约定的时间,梨锦不由打了个哈欠,眼皮犹如千斤重一般。
说来奇怪,沈素玉一来,这个似结界的屏障像从未有过,如果不是符纸不在,梨锦恐怕自己都怀疑是不是搞错了。
她手撑下巴,垂眸瞥向桌上遗落的手帕,手帕款式花样为男子所用,右下角绣着一个撇脚的“砚”字。
也不知是谁的女红,像是孩童蹒跚学步。
“咚咚咚——”
“开门!”
方子寻声音含满沧桑,经历一遭有惊无险的追赶,他几乎绝望麻木。
梨锦算了算时候,终于等到他,马不停蹄地开门。
陡然间,蓬头垢面,五官憔悴的面容闯入视线。
头发被树枝刮蹭乱成一团,零星枝叶夹杂其中,衣摆破成几缕布条,在晚风中萧瑟飘动。
梨锦勉强把眼前这个似乞丐的男子和白日穿戴精致贵公子联系在一起。
分开前方子寻有多风华,那么现在对比就有多惨烈。
梨锦眼皮狠狠一抽,表情一言难尽,“你……沈素玉追杀你了?”
“不对啊,她今晚来找我了。”
司徒幕收到延迟发出的传讯符闻声赶来,行色匆匆,恰巧撞上这一幕。
他第一眼没认出对方,差点当作敌袭拔剑。
方子寻霎时忍不住了,开口吐诉苦水,嚎哭道,“谁懂啊!谁没事养这么多虫子!”
“我好不容易甩开它们,跑到一个破庙里,里面还尽是枯骨,酸臭吓人,横梁上白绫吊着名姑娘……”
一件接一件,半点不给人喘息的空隙,换作常人早该吓晕了。
“蛊虫很多?”梨锦淡定的面容近乎崩裂,听到白绫二字,脑子白光一闪,话语和陈淑经历一一对应,“等等。”
方子寻胡乱抹掉眼角泛出的生理性泪花,边回道,“怎,怎么了?”
“横梁上那姑娘穿的什么衣裳?”
听出话语间的不对劲,方子寻把满腹牢骚忘到脑后,蹙眉仔细回忆,“想来也奇怪,白绫上小女娘穿着一身嫁衣。”
“破庙写着山神庙,而且我跑进去之后,蛊虫却未再跟着我,徘徊在门口,像是害怕什么。”
察觉梨锦目光凝视,方子寻赶忙挥手,惊恐万状,“你可别看着我,刚进门这么大刺激,春雷落雨,我能回来就不错了!”
“我只是一个破画符的。”
司徒幕叹了口气,侧身挡住梨锦视线,站在方子寻身前,顺手摸走他手里抓握的物品,“这一夜不容易,少折腾他。”
梨锦双手环胸,轻哼一声不言。
料到她的反应,司徒幕并不意外,他张开掌心,露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微生”一姓。
方子寻默默探出头,小声道,“除此之外,破庙深处的草垛上也有名女娘,脸上烧伤占满右脸大半,且眼覆纱布,玉佩是从她身旁找到的。”
事情溯洄到方子寻甩开蛊虫后,他神情狰狞,尽显狼狈。
发觉蛊虫的异样,方子寻猛地推开门躲进去,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道鲜红的身影闯入视线,横梁上白绫悬挂的女娘,早已没了声息。
看模样好像有些年头,手指肌肤已起斑点,方子寻双眼瞪大如铜铃,立马伸手捂嘴,强忍住大叫出声。
耐住空气潮湿发霉的异味,方子寻紧贴墙根慢慢移动脚步,欲移步破庙里头。
忽地春雷乍响,雷电白光闪过,一瞬间照亮周遭环境,方子寻偏头尽量让自己不去看横梁,却意外与墙角草垛的一双眼对上目光,恰好雷声炸开。
方子寻:“……”
“啊啊啊!!”一声尖叫划破天际,惊起林子阵阵鸟鸣。
他眼眸无光,未从惊吓中回神,默默顺着墙边蹲下,心里无数次后悔揽下这件差事。
如果只是眼睛还好,令人心一跳的是女娘脸上丑陋狰狞的烧伤,以及眼上白纱似落未落。
种种都和村里人形容的沈素玉一一对上,可他们说沈素玉早已恢复。
可如果恢复,那躺在这里的又是谁。
抱着满心疑惑,方子寻余光觑见女娘手中紧握的玉佩,似乎刻着什么字,他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踟蹰靠近。
“罪过罪过,姑娘莫要怪我,我,我借用一下……”
好不容易从阴森森的鬼地方脱身,一回来便看到梨锦和司徒幕这副反应,换谁谁受得了。
微生,复姓?
梨锦余光扫了眼桌上手帕,将其连在一起,微生,砚。
她唇角轻翘,眉眼弯弯,和梨锦相处久了,方子寻渐渐摸清她性子跳脱恶劣,本能地打了个冷颤。
果不其然,下一秒,梨锦语出惊人,“我遇到了陈淑,陈淑说沈素玉没有妹妹,只有弟弟。”
“现在情况显而易见,如你所猜,真正的沈素玉是你见到的那位。”
“这些日子和我们相伴的是,微生砚。”
司徒幕默默看向窗缝,黎明微光透过窗纸隐隐映入屋内,明明光明让人心安,此刻却传来危险前奏,反常的很。
他感官敏觉,很容易觉察环境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