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局
花轿内,司徒幕毫不顾忌的掀开盖头,左手支起下巴倚靠在镂窗,发丝随动作向前半垂,秾丽的五官一颦一笑惑人心神。
可现在扮做女相的郎君对自己外貌毫不自知,也并不感冒,半睁着眼睛,慵懒闲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刻钟前梨锦怔愣的神情不似作假,真忘了假忘了司徒幕心中早已有了定夺。
到底是哪一步不对?
明明知晓不对劲,但又说不出的奇怪。
思绪渐远,突然马车猛地一停,带来的颠簸拉回司徒幕松懈的神经,警惕拉响。
司徒幕眼眸微眯,盖头因惯性一落,遮挡住面前视线,失去视觉,其他感官瞬间变得敏锐起来,他稳住身形,握紧腰间的云尘剑,随时应对危险。
梨锦一直跟在花轿后面混入其中,她指尖微曲,改变原有的事情转向,跳过绫布这一段。
隐约间,空气有股陌生难言的味道,像浓烟呛鼻,却比烟味更加难闻,和心魔不一样。
“快,来个人把她拉进去。”
一人吓的吞了吞口水,颤颤巍巍地推了把身旁人:“你去,你胆子大。”
“老李你!”
村长身侧的壮汉察言观色,厉声呵斥:“少废话,都利索点!别耽误时辰!”
梨锦不管他们纷扰争执,侧首细细辨别味道来处,无意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起,迈入了庙宇的地界。
不是在争执吗?刚刚分明没有进来,怎么回事?
再一回眸,原本还在身后吵架的村民瞬间不见踪迹,浓雾聚拢,以包围之势朝梨锦奔来。
司徒幕发觉周遭奇怪之处的同时,飞身跃出花轿,四周扫视,找到梨锦马上赶往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有蹊跷。”
梨锦神情郑重,后知后觉味道源自何处。
相传,世间有一灵,与器物相伴,因主人对心爱之人的祈愿而生,称愿灵。
主人信念动摇,愿灵神消魂散,也有不甘消失,怨恨主人或染上主人身上执念恶意,最后沦为“怨灵”。
怨灵和愿灵,一字之差,怨灵执念太深,一旦受激,很容易失控暴走,让附近的人遭到影响,勾起心中后悔之事,执着之事。
怨灵是对许愿者心怀怨恨,受主人杂念影响而堕落。
起初进满月村前,梨锦在外头看到的黑雾不是错觉,亦不是此地孤魂所致,而是滋生了怨灵。
显然现下情况当属第二种,微生砚的心境影响到了诞生灵,加上锁魂阵的遮掩很难看出破绽,容易误导是阵法缘故。
完了,事情比想象中更麻烦。
本想着阵眼兴许在里头,未料,撞破更大的秘事。
锁魂阵极耗灵力,难怪微生砚的魂魄能撑这么久,原来如此。
梨锦目光呆滞出神,脑海里闪过百种办法,结果都不抵用。
黑雾弥漫掺杂进朦胧白雾,雾气蒙蒙后慢慢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女娘银铃般的笑声,落于此刻,有些毛骨悚然。
司徒幕一手握住剑柄,不再犹豫,眼眸凛冽寒凉,戾气升起,余光发现梨锦走神的状态,咬住下唇,狠狠推了把:“别发愣!”
梨锦无奈望天,事已至此,只能打一架了。
“居然进来了?”
倏然薄雾中的人影出声,梨锦收神正视起眼底情况。
莫名觉得声音有点耳熟。
梨锦当即拽住腰间楠木折扇划圈打开,抬手朝前一扇:“装神弄鬼。”
雾气四散,青绿色衣裙的女娘步履缓慢从雾霭露出身形,头发盘成双股辫垂在胸前,发顶抱着浅灰头巾,五官模样和念境中沈素玉的相貌一般无二!
青衣女娘脸上翘起笑意,嘴角弧度近乎完美,挑不出错处,与沈素玉差别的是,女娘眼眸上挑,神情高傲。
似是猜到二人疑惑,女娘手背掩住唇角轻声笑起:“影玉,我的名字。”
“没想到她竟会让你们进来,当真是演戏演久了,以为自己是正主不成?”
梨锦对她的调笑丝毫不感兴趣,事情变得复杂,她神色恹恹,眼眸半垂,不动声色地退至司徒幕身后。
梨锦熟稔地轻拍了拍郎君肩膀,笑容可掬:“老规矩,粗活交给你了。”
影玉见自己没被人放在眼里也不着急,双手搂住胸前一缕青丝捋顺打圈,满不在意:“我和你们打个赌如何?”
“你们赢了,我解开阵法放你们出去,输了,就得留在这充当养料。”
梨锦佯装认真思考,没有半分紧张自乱阵脚的表现,反而喟叹赞许:“赌局不错。”
话毕,她收起手中折扇,袖口滑落银针两手紧抓,看出对方疑惑,梨锦敛下不着调,杏眸周边似有若无地泛过一圈朱色光晕,唇角渐落,冷漠淡然:“对付你,用相忆未免太过大材小用。”
影玉怒极反笑,丝线错综复杂缠住五指,她素手一挥,软棉无力的绸丝顷刻化作利刃尖锐锋利朝梨锦二人方向袭来。
“少放大话!”
剑出鞘,司徒幕利落抽出腰间软剑,长剑柔而韧,薄如蝉翼,月光映衬得银白锋锐,不掩锋芒,剑柄古雅,除却上头挂着的杏粉剑穗,没有任何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