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待一切收拾停当后,程今陌便带着阿夏去往流云院给尹氏请安。来人一入流云院,便看见有婢子端着捧盒正往厢寝的方向去。
程今陌穿过廊下,轻车熟路的往正寝走,此刻立在正寝门边的两位婢子看见来人后自觉行礼。程今陌略过婢子,直接撩开卷帘入内,待看见尹氏今日气色甚好后,便行礼问安道:“母亲万福,儿昨日夜里失眠,今日便起的有些晚,结果赶巧碰上母亲朝食,便厚着脸想顺便讨一口。”
在听到来人的话后,尹氏有些讶然的看向程今陌,口中却是再家常不过的口吻:“我儿跟母亲这般客气做甚,想来便来就是。”紧接着吩咐道,“来人给二娘子加副碗筷。”
待程今陌坐定后,看着方桌上的肴馔微有出神,此时立在一侧的婢子将新添的碗筷摆在程今陌近前。可出神的人已然没了胃口吃下这顿朝食,只有些突兀道:“知春被害,还要多谢母亲身边的婢子去报官,只是我实在不解,母亲为何要这般?”
尹氏被程今陌出口的话惊住未语,待看清程今陌有些泛潮的眼眶后,更是哑然住。
母女二人默了几息后,只听程今陌接着出口道:“知春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到如今她家爷娘也不知她已惨死,我良心难安,日日噩梦,母亲可否帮帮儿?”
尹氏突然被气笑:“你这是为了一个贱婢,质问与我?”
程今陌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自己母亲未接话,可尹氏回看着对面人的那双眼睛,觉得自己作为程氏主母的威严有被藐视掉,所出口的话便越发的狠戾:“孽障,你想忤逆,不过一个贱婢,犯了过错死了便死了,怎的,还想为其伸冤不成?”
程今陌四岁回府,从未见过尹氏如此表情,那种想要嗜其血肉的狰狞。回想往日,尹氏要么漠不关心的说着关心自己的话,要么看似从容且公允的做着偏心阿姊的事,事事处心积虑到如今。
大凛律例长者尊,若说奴仆们没什么尊严与人权,做人儿女的也好不到哪去。除了祖父母,父母犯有谋反、大逆、谋叛等罪行时,子女必须告发之外,若是子女告发祖父母,父母的其他罪行,要被处以绞刑。①
亲事上虽是可彼此相看,那也是在长辈应允的范围之内。真若论决断,那便全凭爷娘及长辈,倘若能摊上个疼爱自己的爷娘那也是种幸运,若是不能,那便苦这一世。
“那母亲为何还要报官?”程今陌凝视着尹氏,再次出口道,“儿实在不明白,程今陌也是你的女儿,她也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女儿,母亲为何会狠心到此般地步。”
“程今陌,你不知所谓。”
“母亲,此生此世心安否?”
“来人,家法,忤逆父母,我要把这孽障打死。”尹氏恨恨的看着程今陌,仿似不是女儿是死仇。
尹氏的心腹仆妇阿莱,立马扶住自家夫人道:“夫人说的什么气话,自己的亲生孩儿怎舍得打,真真是气昏头了。”
此话一出,当头一棒将尹氏敲醒。
此时的尹氏望着程今陌突然有些怵头,一肚子气,却打不得,骂不得。现如今李家刚提了亲,以后光景还未可知。
回过味来的尹氏强压着火气,顺着阿莱给的台阶与程今陌道:“谷元,我是你母亲,怎会不盼你好。你整日呆在闺房有所不知,在李家提亲后,那当家主母唐氏仍迁了奴仆来打探于你。她此前中意唐仆射家的唐四娘子,你此番嫁过去,那摧心的日子你可能熬过去?” 尹氏再接再厉的扮起了一位柔软母亲,“那样的世家,我与你阿爷如何能庇护的了你,你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自李家提亲后我亦问过你院中的洒扫婢子,说你整日深沉不见笑意。”
程今陌听着尹氏唤着自己小字,说的又这般掏心刮肺,却是突然出口一句:“母亲说的这些,此前尹姨母都同儿道过一遍了。”
尹氏听完这话后,脸色不由的难堪起来。程今陌此番也是存了恶心人的心思,仿似明晃晃的扇了尹氏的脸。连个外人都早早叮嘱过的话,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却有些掖藏。
两厢里突然静默起来,未再启口的人望着程今陌不由得沉思起前事。
尹氏十七岁之时便嫁给了程立章,新婚三月便有了身孕。大凛的女子谁不想一索得男,结果生了个小娘子,虽有些失望,但好在年轻又是头胎。初为人母的喜悦,很快便把这失望掩了过去。
一载有余,程尹氏再度有孕,新婚的甜蜜劲也淡了许多。因着孕期不便,程立章便纳了一房小妾,没多久小妾也有了身孕。
尹氏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难受。日日盼着此胎为男。一朝分娩还是个小娘子,失望之大难以接受,加上分娩后身体虚弱,便病倒在榻,吃了许多药仍不见好转。
尹氏的母亲便找了相卜师查看,算出程今陌八字与天地犯冲,因此牵连了母亲尹氏。为了破解,尚在襁褓中的程今陌便被送去了道观。
即便后来程今陌被接回府,可对着尹氏即没有撒娇,亦没有孩子对母亲的那种依恋,中间像隔着条河,这也加剧了尹氏对程今陌的不满。时至今日更是达到了无法言说的地步。
一载前,尹氏曾带着程佳婉去了唐冬钰的生辰宴,彼时见过那李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