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膳房做的都是温行川喜欢的。
端着御窑烧制的青花缠枝莲纹小碗,她只是在面前几道清淡烧菜里夹取下饭,不料温行川竟是亲自为她布菜,夹了好些距离远的鲈鱼和牛腩,放在她面前的空碗里。
甚至起身亲手盛了碗板鸭白萝汤,摆在她面前。
冷元初怕拂了他面子,正费力吃那碗里的菜,本是想缓一缓,把米饭塞下就放筷,忽然手边多了这碗汤,又撑又累,疲乏感瞬间涌上来。
“殿下,我实在吃不下了。”
温行川看着妻子只吃这么点便用完膳,拧眉沉思。她的手本来就小,端着那般小碗,只吃了不到碗口的米饭就不吃了,菜也没行多少,怕是口味不喜。
方才是他没收住脾气,他连日来因着被迫成婚、父王出征,再被冷家长兄轻松挤兑,情绪烦闷,对陌生的妻子多了抵触,甚至无妄的想她会故作姿态来……
现在看来是他想太多,他已发誓此生只娶一妻,既然娶了,好好相待便是。
他知今日事完全是他不对,但矜贵的身份和男人放不下的面子让他没有说出道歉,只是默默回到书房安寝。
冷元初心里稍稍舒缓些,睡前拿起那封家信拆开看,烦闷的情绪一扫而光——
绍兴府老宅带着她长大的堂哥冷元知,来江宁了!
她没想到堂哥会特地来看她,把脸埋在信里闷闷笑着,随后将信平平整整放在枕头下,在期待中沉沉睡熟。
不过次日,冷元初在香兰端进来的三件衣服中犯了难。
“小姐,这是郡王殿下吩咐,要小姐选一套穿的。”
“我怎么觉得这些衣服都不太好看?”
“小姐试一试吧。”
香兰服侍冷元初时间不过两个多月,对小姐喜爱的样式颜色不算太了解。
冷元初看那三套衣服,一件樱桃红交领长袍,一件是葡萄紫方领衫裙,还有一件荷尖粉三重纱裙,挨件试了试,可都不满意。
“依玉兰拙见,这身俏皮得很!”冷元初穿上最后一件粉纱裙时,香兰眼前一亮。比起前两件,虽颜色更鲜亮,但这剪裁将冷元初的身段衬托更加婀娜,曲线如山峦有致。
“好吧,就这件吧。”
冷元初撇撇嘴,对着镜子转了一圈,没想到温行川正好进了来。脚步停下时裙摆流转,屋内开了窗,和煦的晨风轻轻吹动冷元初的发丝,竟将温行川看呆了神。
这三套新衣是温行川特别吩咐织造局连日订制,颜色是他挑的,完全按照他的心意来。
他没想到,冷元初穿上身,竟是比他想象中的模样更加灵动俏丽……
由着心念轻轻握住她的手,走出中堂,一同坐王府马车,前去位于江宁县城西的越国公府。
温行川坐在马车里一向自在,王府高大宽敞的马车足够他舒展长腿,却看冷元初双臂环膝,紧张局促占着对角那一点空间,心情有些不畅。
这里什么都好,轿厢舒适,香薰萦绕,面前美人肩若削成,颈如蝤蛴,穿着他为她而订的衣裙如琼宫仙子下凡,只可惜那玉瓷精致的面颊凝着郁色,似是不愿迎风而开的粉芍花苞。
冷元初确实是被他这些天透出骨髓的冷酷气场吓得不轻。
若是母亲不说那些话,她对他连日的无礼行径,早就愤而骂他,而后跑回国公府要爹娘安慰,而不是这般在惊吓惶恐中磋磨。
想来想去,用人质形容她的处境最合适:父母把还是襁褓婴儿的她丢去绍兴府老宅,而后有需要时不管不顾她的情绪,强行接回江宁府,再按头嫁人。
如今对温行川,她已失了幻想,甚至心生悔意。可她,无法和任何人,包括她的父母去说这些。
苦笑此生命定,做人质就要有人质的态度吧……
是以她被温行川一把拉到身前时完全没有挣扎,紧紧挨着他坐,半身全部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额头抵在他的下颌。
皮肤接触那一瞬,冷元初有些轻颤,低了低头躲开接触。
温行川抱着妻子,心情稍微舒缓些,既然娶了她,那便好好过日子,看她这几天见到他或是疏离或是紧张的小样子,他不太舒心,又不会吃了她……
没什么赶路的疲惫,很快到了位于江宁县的越国公府。
温行川先下了马车,不在乎有无路人看见,掐着冷元初的柳腰把她抱了下来。冷元初惊慌失措,站到地上慌忙挣脱开他的手,红着脸跑进早已大开的国公府门。
今日温行川穿一身暗红萬字团纹交领长袍,配一根嵌白玉鞶革,跟在她身后迈进国公府,眼睁睁看着妻子奔向一个,他未曾见过的男人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