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登枝(大婚+洞房)
新娘子迈过门槛,送嫁的朱小妞忙接过范屠户的手搀上去,可她却忽然不动了,像被点了穴般定在那儿。朱小妞拽拽她的手,悄声道:“乐乐,快走啊。”范灵乐却忽然甩开她的手,转身,将被隔在门槛里的父亲双手抱住。
范屠户再也撑不住,眼泪几欲喷出,连忙抬起一只手,按住湿润的眼。
街坊们瞧见这一幕,竞也是不由动容。
但转念一想,哎,这人家闺女嫁得又不远,就在隔壁院里呀!
由此,颇为尴尬的一点也来了,这范灵乐该怎么进佟家的门呢?离得这么近,自己走过去便是,似乎也省去了八抬大轿。
这原本也是佟母的想法,她本也不想大操大办,便说叫新妇自己走过来便是,反正人就在隔壁,抬脚便到的事,没必要折腾那抬轿的形式。
可佟暄不同意,天底下就没有叫新媳妇自己走到婆家拜堂的规矩。莫说范屠户听了要跳脚,他也不能委屈了乐乐。
于是,只见朱小妞把新娘子送入花轿,鞭炮开始炸响,烟尘四起中,四个轿夫抬起花轿,开始往巷子口走去。众人看好戏般,瞧着花轿远去,不知要把新娘子抬去哪里。不多时,花轿又晃晃悠悠地,从巷子另一端走来。呵!敢情他们这是绕着葫芦巷子走了一圈呢!花轿又停在了佟家门口,佟家的侄儿点燃鞭炮,又是一顿噼里啪啦。有人甚是拍掌大笑,直呼绝妙。“这佟家可也太给范家面子了,娶这么个破鞋回家,还如此声张。要是我,直接叫她走去家里完事儿了,还抬个什么轿子?绕着这巷子走一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娶了个二手货,白的给人看笑话不是?!”
“你懂什么?人家这叫两小无猜,情投意合。所以他佟家儿子才愿意接那个贺二公子的盘嘛。”炸耳的鞭炮声将这些恶言淹没,待得鞭炮响完,浓重的烟雾中,一红衣少年从门内走出,风姿清朗,高绝挺拔。“哇!"朱小妞惊叹一声,看着跨过门槛的佟暄,忍不住掀开轿帘,凑到新娘子耳边悄咪咪道:“乐乐,你家新郎官好俊呐!"朱小妞人憨憨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十六岁的人了,还总是在那儿“童言无忌”。
范灵乐噗嗤一笑,“你又不是第一天见他。”“今日又不一样呐!”
平日他穿着总是寒酸,一副穷书生打扮,叫人一眼就瞧出家境的窘迫。可今日穿着红喜服,一身簇新,加之又是新婚日,人也格外意气风发,一举一动,都有种气势凌人之感,那扑面而来的贵气,叫人可堪仰望。脸还是那张脸,可气度一下便不一样了。似是有什么深藏的东西,破空而出。
范灵乐就听这朱小妞这么没边没际的一句赞叹,立马又红了脸。
喜乐声中,轿帘被人掀开,红盖头的缝隙下,一只修长的手递到面前来。指节分明,干净白皙,指腹处是常年执笔磨下的薄茧,只可惜有三根手指头缠着白绷带。她微微一笑,心一下又甜又酸。
柔软的小手放入他掌心,他合掌,坚定地握住。两人掌心相合,这才感知到彼此的手心都出了层细密的汗,黏腻温暖,将两个人的手紧紧相粘。
范灵乐的心怦怦跳,脑袋一下黏成了浆糊。她追着佟暄跑了十三年,从自己还蹒跚学步起就粘在他身后叫“哥哥”,可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牵他的手。她傻愣愣地,被佟暄牵出了花轿。
人群高声欢呼,唢呐吹得越发响了。她恍若未闻,所有的感官都已远去,只剩他掌心心温暖的潮湿,还有那层擦过她手背的薄茧,占据她所有的意识。
她静静感受着他,眼眶已微微潮湿。
“哦!哦哦哦!新郎牵新娘子咯!"朱小妞瞧见这一幕,兴奋地在一旁起跳,拍掌欢呼。她算是一路见证过来,真心为范灵乐感到高兴,又是个好凑热闹的性子,遂大庭广众地起哄。
也在一旁瞧喜事的方恺被吸引去了目光,不由皱眉。聒噪。这姑娘,怎的一看就脑子不好使的样子。新郎牵着新娘子,进了佟家的大门。院门没有关,敞开了迎宾,可街坊们也不好意思真跨进大院里。除了那些亲朋们入内观礼,其他人便都扒着院门,伸长脖子,好瞧热闹。
待到二位新人拜过堂,太阳也将西落,鸟儿拍着翅膀归巢,朱小妞又搀着新娘子,去了佟家备下的新房。天边仍有光线挣扎,余晖撒遍大地,借由最后一点天光,范家院内、葫芦巷外,摆开一桌桌酒席。佟家院落太小,装不下这许多亲友,便只能在葫芦巷子里沿街摆开,大家开始围坐,喜气洋洋地吃席。佟家酒席也置得十分客气,八荤八素,山野珍味,这在葫芦巷子也是没有过的规格。
大家吃得高兴,肚子里喂饱了油水,连带着对新人们的祝福也更深厚了。
须臾,新郎携着父母过来敬酒。大家都深谙佟暄的性子,虽则清冷,但平素待人接物都最是温和有礼,今日又是他大喜的日子,知道他心情好,便更放肆地灌起他的酒来。
尤其是有些混不吝的,喝酒喝高兴了,大话是张嘴就来,“来来,这第一杯酒,敬我们未来的佟状元郎,金榜题名时。”
佟暄谦虚几句,喝。
“这第二杯酒,敬我们状元郎,洞房花烛夜。”周围有人不坏好意思地笑几声,佟暄心下烦腻,面上却依旧温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