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上表自辩,难道就能把自己完全撇清?
如果不是赵王的举荐,张康年就无法在金陵卫军中担任要职,更无法仕途荣耀,以文转武。
如果没有这些高官要职作为凭仗,他根本无力作下这等滔天罪愆。
赵王即便上本自辩,表现得何等痛心疾首,不过黄泥巴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
张康年事发之后,嘉昭帝动用中车司和推事院,将赵王举荐的官员和人脉,以及军中的潜势将领,都不动声色梳理一遍。
但是唯独没动江陵张氏在神京的子弟,这些人都是赵王妃的同辈兄弟,有些在京中官衙做中小官员,有些是在神京经商。
或许皇帝觉得张康年之事,他已点到为止,不宜牵连太广,赵王妃是皇长子正妃,也是当初首肯的儿媳,多少留下一些脸面。
可嘉昭帝却没想到,他没有动张家京中子弟,赵王李重瑁为了避嫌,在极短的时间内,用了各种手段,将这些张家子弟逼出神京。
所有手段软硬兼施,为官的调遣偏僻之州,经商的结束生意迁出京城,似乎急着和江陵张氏疏远关联。
赵王李重瑁此举并没博得嘉昭帝的好感,反而让他对长子多了一丝失望。
儿子竟是如此决绝人物,一旦妻族出现变故,他便起了这等断尾求生的手段……
……
当初嘉昭帝为长子选妃,并没有从高官贵勋之中挑选,而挑中江陵张氏嫡长女为皇长子正妃,其中有皇帝长远的思虑。
江陵张氏是传承五百年的望族,在前宋便是声名显赫的世家,族中数人都曾在前宋位极人臣,家声荣耀非同寻常。
自从大周立国之后,张家安居江陵祖地,一向以诗书传家,作风举止十分安分。
张家子弟虽然世代读书,但张家文华之气却不出众,不像柳家那麽弄出一门七进士的荣耀。
张家子弟或每代或隔代,才会出一二名三甲之才,入朝为官,保持张家诗书官宦门第不衰。
且大周立国以来,张家还没出过二品以上高官,算得上不显山露水的清贵之门。
这样名望卓着,但官场纠葛简单的世家,在皇帝眼中无疑十分顺眼。
选择张家嫡长女为长子正妃,不仅门第可以般配,而且将来长子继承大统,张家女母仪天下,不会有外戚权重的忧患。
从这一点上来说,嘉昭帝的确对才能不俗的长子,曾抱有很深的期望,并为其计谋深远……
但是谁也没想到,张氏女做了赵王妃不过数年,江陵张氏嫡脉便出了出色子弟。
赵王妃的堂兄张康年,在赵王扶持之下,不过三十多岁年纪,便已做到陪都三品兵部高位。
如今只是这样,只能说张康年也颇有才略,倒也罢了。
更让人没有想像到,威远伯贾琮两次南下金陵,一番拳打脚踢,竟爆出为祸金陵已久的巨案。
张康年利用在江南官场资历,勾结金陵都都指挥使杜衡鑫,把持金陵卫军兵权,在陪都金陵为祸甚巨。
单这一桩就触动嘉昭帝心中敏感的神经……
……
从那个时候开始,赵王府的举动变化,成为中车司秘札上例行录事,嘉昭帝自然知道金陵事发不久,赵王妃就缠绵病榻。
郭霖回道:「宫外传入消息,奴才就已调取太医院的诊治医案,去岁太医院李成明曾入赵王府,为王府诊治病灶。
根据李成明医案记录,赵王妃只是心情悲恸,才会导致外邪入侵,只是非常寻常的病症,并不是什麽危症急症。
李成明开的也是补气安神的药方,年后李成明曾两入赵王府,根据医案记载,王妃的病灶相同,并未出现激变,用药一如往常。」
郭霖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顿,又说道:「根据太医院医案,李明成最后一次入赵王府,是在半月之前,那时王妃病情如常。
之后赵王府没再请李明成入府就诊,按照常理,王妃的病灶不过是心病,算不得大病,没传讯太医,多半就是已痊愈。却没想到人突然就薨了……」
郭霖说完话,便将手中记录此事的中车司秘札,还有两份调用的医案,双手呈上御案。
嘉昭帝记过翻阅了几下,便丢在御案上,口正发出一声隐含讥诮的冷哼,声音在空旷大殿里回荡,让寂静夜晚蒙上一丝阴森。
他实在没有想到,儿子竟是这等果决的城府,为了能独善其身,为了将来的大位。
一旦事发,万般皆可舍弃,今日是张家子弟,甚至是他的发妻,明日是否就是自己这个父皇!
……
躬身在御案前的郭霖,最明白皇帝的举动心性,这一声幽深冰冷的冷哼,似乎隐含着莫测的危险,让他后背寒毛直竖。
郭霖几乎终生都在宫闱,自然十分明了皇家之事。
只要涉及皇权风险纠葛,即便多年父子慈恩,也会旦夕僵冷如铁,亲恩颠覆,形同仇寇。
嘉昭帝冷冷说道:「没想到朕这个儿子,倒是个厉害的,朕以前竟不知道,还真是小瞧了他!」
郭霖鼓起勇气说道:「圣上,此事虽有疑窦,但并无实证,是否传太医院李明成入殿,可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