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镜中见我
虚空中蓬然升腾。
这正是剑势将溃的前一刻,裴液比任何人都清楚手上这柄剑再也没有任何馀裕,此时倾覆的火海更是脉树境几乎无法应对的手段。
裴液想不到老人是如何在这样的绝境中拿下胜利,但这具身体纵然全身绷紧,却真的没有濒临某种歇斯底里的极限。
他近乎从容冷静,漫天火海倾压而来,剑锋直指咽喉,这一刻时间如同静止,隋再华拧身横剑,在身后笔直的雪松上连蹬七步,炸开的剑气一瞬间破开火海。
他把手伸向背后,裴液才意识到袍下一直挂着另一支握柄。
一朵朵火焰粘连在衣服和脸颊上,撞开火幕的隋再华冰冷望着这张戏面,对方鬼魅的剑光已更快地贴上了他的脖子。
而刹那之间,剑断喉裂,一道世所难及的惊艳刀光切断了一切。
刀和剑的柄有很明显的不同。
静谧的月夜下,瞿烛轻轻摩挲着袍下的直柄,面前大河宽厚地流过。
这是万物肃杀的季节,但身后的种子无声生长着,触角般的玄气向着周围缓缓铺展。
瞿烛转过身来,面前是一幅仙诡美丽的画面。
司马确实活不成了,他已经完全献出了自己的身体,本就残破的四肢和躯干此时完全解离,血肉塑成一朵朵精致的花。
那枚仙火投影落在地上,当它沟通到远方的那一刻,透明的火焰就已从芯子里游走出来,将整朵焰花化为无色。
如今这些火焰铺开成一片纯洁的圣灵之境,它安静燃烧着,草地和月光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晶莹的琉璃,方圆已然二十丈,却仍在向外延伸——这个过程需要大量的灵玄。
火焰的中心生长起一颗瑰丽晶莹的树。
那正是司马的全副经脉,已经全被这种火焰包裹起来,另一枚『星火』居于中心,它生长着,渐渐修长丶峥嵘丶美丽,骨攀附在上面,血肉则在末端开出柔艳的花。
这个过程似乎并不痛苦,司马安详地阖着眼睛,火焰缓慢从经脉向外浸染着每一寸筋骨丶每一朵血肉,像把一颗诡异的树一点点结成琉璃。
瞿烛安静看着,他耳闻过这种事情。
——「【戏君】身在何处呢?」
「仙火所至,【戏君】无处不在。」
这是十七年前的问答了,但瞿烛每一天都清晰地记得这句话。
一道陌生的意志已经开始从这种纯色的火焰中蕴生出来。
「无面」先将这具躯体变得灵性而纯粹,它洗炼过的每一份血肉都可以被意志抵达。而后「仙火」会由投影上溯本体,当真正的仙火从它的深处涌出,也就带来了其中蕴藏的意志。
瞿烛安静地看着这一幕,晶莹的火耀映在戏面上。
「阵备好了吗?」司马忽然张开眼眸,嘶哑道。
「跃迁三百七十八里,落位之后,南行八十里,明绮天正在彼处。」瞿烛轻声道,「半刻钟了,仙人台已经开始收网。」
「来得及。」
司马缓缓阖上了眼眸。
蜿蜒一丈多高的瑰丽之树上,透明的火焰就此覆盖了每一条枝干丶浸染了每一朵红花,做好了渗入其中的准备,一切仿佛在这时宁静。
那道即将入主的遥远意志已经从火焰中完成了蕴生,但它依然包蕴在火中,只有真正掌控躯体之后才能获得对外界的感知。
司马低头对着这枚成型的「胚芽」,恭敬地缓缓退出自己的躯体。
瞿烛望着这一幕,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会发生什麽——司马的意志被火焰替换,而在那位传说中的【戏君】入主的第一刻.这具身体就会开始沟通天地,向着天楼迈进。
这几乎是欢死楼至高的秘密,二十年来从未现于人前,若不是这样的机会,司马宁愿抱着两枚投影死去。
但如今.无论仙人台做下了多少防护,那道属于仙君的至高力量毕竟已不在那女子身边了。
铺开的火焰终于停下,玄气开始朝着这具身体回归火焰燃烧之中,司马的意志即将完全脱离这具躯体。
四百六十里外,星月之下,宽稳的马车驰在大路之上,车厢里,明绮天倚在烛火下,安静地翻阅着剑经。
仙人台为了护送这位少君,调度了一明一暗两位谒阙。此时四野寂静安和,不像有任何东西会到来。
河畔的圣灵之树上,筋骨与血肉已开始重新聚合,司马在脱离躯体前发出最后一道嘶哑的语声:「瞿烛,启阵。」
瞿烛安静地看着这副仙诡的画面,重伤过后的身体依然内虚。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火焰背后的那道强大的意志,已经很久没有如此难以控制的心肺收缩。那不是高渺的压迫,几乎是宁静和平淡,仿佛一个古老悠长的生命。
他存在了多少年,八百还是一千?他掌握着怎样的力量,足以颠覆多少东西?他将欢死楼投入世间,又是为了什麽?
无论如何,他已来到这里了。
瞿烛缓缓抬起了手,身后的河面上,刚刚勾画的阵式玄妙地浮动起来。
千百条精细美丽的水流向着这颗圣灵火树涌去,从三十丈外仙火的边缘开始勾勒,成就了【彼岸宝筏】的样子,它笼罩住了关于火焰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