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家门不幸

毡布，方便写字。桌下堆了好几个樟木箱子，还有竹筐，摆满了书本纸张，还有旁的杂物。

卫了一小心地将油灯放在桌子中间，在凌乱的桌子上，翻找了好一会儿，才从摞起的一堆纸张中，抽出几张泛黄的信笺。

砚台里还有些墨，他便将就着用。

提笔舔了舔墨，卫了一略略沉思，立刻挥笔。

抽了四张信笺出来，卫了一很克制地只用了一张。

待信笺上的墨迹干后，他将信笺折好，装进信封封好。

他在桌前坐了许久，待到邻居家的鸡鸣响起，才去更衣，趁着妻儿未醒，准备出门寄信。

桑红露一觉起来，先看了看枕边还在熟睡的儿子，摸摸儿子的嫩脸，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侧身去看，却见枕边人已是不在了。

桑红露的心突突跳，立刻翻身下床，随手抓起床边杌子上的外衣，披在身上，趿拉着边缘毛糙，布料泛白的布鞋，要出去找人。

因为情急，她的脚伸了好几次，才钻进鞋子里头。

推开门，直接就能看见院子。

卫明月不知何时起了，正在挥动扫帚。

见桑红露着急忙慌的样子，赶忙抱着扫帚小跑过来。

“母亲？何事如此慌张？”

桑红露勉强自己镇定下来，不在孩子面前露出分毫。

“你爹呢？看见他没有？”

卫明月皱着好看的眉头，摇摇头。

“没呢，我起来之后到现在，就没见过爹了。”

桑红露这下是真急了。

她怕，真的怕！

昨晚老爷说的那番话，叫她做了一夜的梦。

有好的，可大多数都是不好的。

桑红露神情恍惚，身体直哆嗦，下台阶的时候，脚下一崴，险些就要跌倒。

卫明月眼疾手快地上去扶着。

“母亲，这是怎么了？先别急，我现在就去找爹。”

“母亲在家照顾好弟弟，我去去就来。”

反应过来的桑红露，立刻抓着卫明月，不让她离开。

自打老爷从北方回来后，她就再也没有允许卫明月出过门。

她也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之举，可心中却想着，能瞒过一日是一日。

他们大人挨打挨骂，都无妨，怎可叫孩子也跟着吃这份苦？

桑红露用力眨掉眼中的泪，强笑着道：“明月乖，你在家照顾梓辰，我去找你爹。”

说着，正要进屋去把衣服穿好，就听见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桑红露警惕地看过去，在发现是卫了一后，整个人仿佛泄了气般半倚靠在卫明月身上，直把小姑娘给压得喘不过气。

卫明月用力搀着继母，抽空喘了口大气。

“母亲……我、我……压……”

桑红露后知后觉地赶紧站直了身体，弯腰查看着卫明月有没有被自己给压伤了。

见孩子无事，她才松了口大气，扭头埋怨着卫了一。

“老爷大清早起来，也不留个字纸，我还当……”

卫了一笑呵呵地道：“以为什么？”

他朝卫明月举了举手中提着的油纸包。

“爹出门，给明月买了肉包回来。”

卫明月眼睛一亮。

她知道家里这段日子过得不如以前，也不吵着要吃肉吃糖，但心中的渴望，是挡不住的。

卫明月死死地盯着父亲手中被压扁的肉包，情不自禁地咽着口水。

卫了一打开油纸包的动作十分斯文，递给女儿的时候，还不忘提醒她小心烫。

可卫明月此时满心满眼，就只有香喷喷的肉包子，哪儿还顾得上烫不烫。

她捧着烫手的肉包，不停嗅着香味，咽着口水，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轻轻咬了一口。

底下还是面皮，不是肉。

但肉汁已经渗进了面里头，能吃出肉味。

这就已经足以让卫明月感到满足。

她犹豫了一下，将肉包掰成两份。

“母亲也吃。”

桑红露微微红了眼，将卫明月递过来的肉包推了回去。

“明月还小，正是要多吃肉长身体的时候。”

“母亲已经大了，不需要吃这个。”

卫了一心中一痛。

他这位续弦，年不过十七，哪里就大了？

卫了一从油纸包里又拿出一个。

“你母亲也有，大家都有。”

卫明月原本还坚持分一半给桑红露，见父亲的确买了三个，便开心得吃起了属于自己的那份。

吃完了，她兴冲冲地跑进正屋里头，冲睡醒后，在床上咿咿呀呀叫人的弟弟说：“等你长大了，也会有香香的肉包吃。”

卫了一站在女儿身后，欣慰地看着她。

等卫明月出来后，他又像是变戏法般，拿出一根打磨光滑的木刀。

“往后就不要用扫帚了，用这个练。”

卫明月眼睛一亮，如获至宝般赶忙接过，抱在怀里。

“爹放心，我一定好好练！”

今日休沐，卫了一不需要上值，也没跟往常那样抄写书卷、写些书信——那些补贴家用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