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岚,你和孩子们先吃。”
卫明月不明所以地跳下绣墩,不安又茫然地朝对面几人看了看,一咬牙,跟上了已经大步离开的姜开。
房蕴岚举起筷子,招呼着儿子们。
“我们先吃吧。”
姜承中兄弟几个,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想着他们爹带着那个小姑娘会上哪儿去。
不行,自己得赶紧吃完,好去看热闹。
儿子都不知道老子心里在想什么,卫明月就更不清楚姜开的想法了。
姜开的确实现了当年的心愿。
这座宅院异常大。
从膳厅走到目的地,卫明月只觉得自己两条腿都快走酸了。
穿过曲折的复廊,再经过一个月洞门,用手拂开挡路的芭蕉叶,前面豁然开朗。
卫明月呆呆地站在硕大的芭蕉树下,直愣愣地打量着眼前这片开阔地。
这里……比两个自己家还要大。
“这里是我家的演武场。”
姜开一边解释,一边径直走到左手边的武器架前。
卫明月顺着他的身影望去,只看见一排排各式各样的长柄大刀。
为首的那把,刀背厚重,刃薄如翼,正迎着夕阳最后的余晖,在一众长刀中熠熠生辉。
姜开顺手将那把长刀取出,眼中带着不舍与怀念。
“你爹信上说,你有在练挥刀,是吗?”
卫明月点头。
“那今日我便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挥刀!”
卫明月赶忙打起精神,看得专注。
姜开的十根手指,唯有四根完好,其余六指都有残缺。
可手上那把看起来就十分沉重的长刀,却像是黏在他手中一般,被牢牢控制住。
起手势乃右手单提刀,刀尖斜下指地,两脚分立,稍宽于肩距,屏气凝神,任凭叶落于肩,亦巍然不动。
卫明月的双手握成拳,揪着衣襟,不停眨着眼睛,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就差从胸膛里蹦出来了。
她不知道千军万马跃然于身前是何等壮观,今日只见姜开这一记亮相,立刻就想起了昔日父亲说的那句话。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鸟儿落在屋檐上,鸣叫几声,又扇着翅膀飞走。
夜风吹走夕阳,摇动树枝发出“沙沙”声。
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姜开动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改提刀势为左右提撩刀势,借腰力旋拧发力。
以其为圆心,三丈内的草叶飞花,全都被扫了出去。
沉重的长刀,在他手中变成了轻盈的蝴蝶,左右上下翻飞。
可是这只蝴蝶,却是只吃人蝶。
刃上的锋芒斩落最后一抹夕阳余晖,蕴藏其中的血腥之气,冲着卫明月扑面而来。
令她心颤,也让她兴奋。
刀风带起了更大的夜风,吹乱了卫明月的衣袖裙裾。
刀刃划开周遭的破空声,敲响了她的心湖。
这就是……上过战场的大将军,不,是节度使……
好……好厉害!
倘若自己也学会了……
有朝一日,定能大仇得报!
“看仔细了!”
姜开从头到尾,都不曾朝卫明月投来一眼,却能准确地点出此刻她已出神,不由出声提醒。
他不是为了逗孩子,跟孩子玩过家家,才带人来这里的。
长长的刀柄在姜开残缺的手中来回滑动,不停变换着长短攻势。
他没有炫技,用的乃是朝廷刊印的兵书中,长柄刀的基础技法。
即便如此,这把重刀,依然在他手中被舞得虎虎生风。
在卫明月看来,此刻的姜开,怕是能在万千飞箭下,毫发无伤。
“这是最后一下!”
左脚朝前一踏,拉出弓步,刀身砍开右边虚空而来的敌兵,使出簷前滴水刀势。
旋即刀身上扬,旋拧着腰,朝着卫明月的方向劈砍下去。
怕伤到刀刃,姜开在半空中将大刀转了半圈,以刀背击地。
刀身的三分之一没入夯土地。
姜开缓缓吐着气,调整着自己气息,将长刀收回,撩起下摆,将刀身上的尘土拭净。
卫明月微张着嘴,半晌回不了神。
在那把长刀对准自己劈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想要闭上眼。
像是饿狼扑食,要把自己的脖子咬开。
她本以为姜开改了念头,认为不敌高骊,想借此要了自己的性命。
这……就是历经大小数百场战役的人……吗?
姜开回身,将长刀放回武器架。
“我十八从军,从军前,是乡间人人夸赞的勇猛。”
转过身,看着还在回味最后一刀的卫明月。
“今年,我四十一。这套军中最常练的刀法,练了二十三年。”
他朝卫明月招招手。
“来,过来。”
卫明月忐忑地靠过去。
姜开叹了一声,拿起她的右手,又摊开自己的右手,放在一起对比。
一小一大,一白一黑,一少一老,一白嫩一粗糙,一完好一残缺。
“习武,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