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再也擦不干净的灰尘,显得极为陈旧。
卫明月微微噘嘴,委屈地扯了袖子,用力擦了擦,发现的确擦不掉后,才作罢。
她用肩膀抹了抹脸,状若无事地对跟过来的桑红露道:“母亲,还有什么要带走的吗?”
桑红露自然也认出了那把木刀,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头。
“没有了。我们走吧?别让姜大人他们等久了。”
“嗯。”
在准备锁上大门时,母女俩在门前驻足,最后一次眷恋地望着这个家。
虽然穷破,还小,但是这里却有着她们满满的回忆。
卫了一第一次带她们来这里看房时的雀跃。
最终买下这宅子的当晚,卫了一破天荒地喝了点酒,带着醉意,愧疚地说,往后家里可能会苦上几年。
得知桑红露身怀有孕,卫了一连轴转了几夜,为人抄写书信,赚来的银两全都换了鸡蛋,做成红彤彤的喜蛋后,分给左右邻居,还带去府衙给同僚。
卫梓辰出生那天,桑红露在正屋痛哭号角,卫了一拉着女儿,在正屋门前看月亮和星星,他分明担心极了,牵着女儿的手都在发抖,却还故作镇定,与女儿聊天,即便说的话牛头不对马嘴。
得知被钦点为议和主使,强作欢颜,安慰妻儿,许是差事办成后,回京会受到提拔,往后被重用。
议和回来后,一日比一日消沉,一日比一日憔悴,往日略有些紧的衣袍,变得像挂在身上。
桑红露回过神,忍泪搂着女儿。
“明月,我们该走了。”
“嗯。”
卫明月望着小小的院子,仿佛看到了无数个父亲,还有自己。
厨房门前,是父亲端着碗,让自己试吃刚腌好的腌菜。
正屋门前的台阶上,是父亲抱着自己,指着天上的星星讲故事。
透过正屋的门,父亲坐在那张破桌前,为了生计,奋笔疾书,嘴里还不忘叮嘱坐在杌子上的自己,多看书多练字。
自己的房前摆着的那张靠背竹椅,休沐回来的父亲面有疲色,却仍旧揽着自己坐于膝上,拿着书教自己认字。
院子里,父亲正在陪自己玩闹,佯装抓不住满院子疯跑的自己。
卫明月假装自己迷了眼,不停用手背擦着眼睛,偷偷地最后望了一眼这个家。
刚装上的大门,被缓缓关上,落锁的响声,并未吸引左邻右舍出来看一眼。
回姜府的路上,母女俩都十分沉默,唯有牵着的手,始终不曾松开。
重新回到姜府,分给卫家人的院子已经收拾出来了。
母女俩忙着在新家拾掇物什,将东西分门别类收纳好。
忙活完,已是出了一身大汗,趁着还未到用晚饭的时辰,赶紧取了热水,擦了身,换了干净衣裳,去前院再次拜谢姜氏夫妇。
传旨的天使刚走,带着姜开给的大把贿赂,心满意足。
是从正门走的,没跟后门回来的卫家母女俩撞上。
姜开和房蕴岚二人,肉眼可见地没了心气,不过一会儿没见,就跟老了好几岁似的,整个人都憔悴极了。
桑红露担心地问道:“要不……我入宫去求娘娘……”
姜开摆摆手,“后宫不得干政,就不要为难娘娘了,娘娘在宫里也难。”
房蕴岚强撑起笑。
“同预想的差不多,早有准备,只是真到了这一步,才发觉心中还有幻想。”
她惆怅地叹了一声。
“都活这岁数了,竟还跟年少时候一样,总想着不切实际的事,也真是可笑。”
卫明月不懂长辈们打的机锋,却能敏锐地察觉出气氛不对劲。
她担忧的眼神刚露出来,就被姜开一把抱起,架在肩头。
“哈哈,小明月,义父我升官了!”
“整整两级!”
“如今我乃从一品枢密使,陛下还加了三公之一的太保之衔。”
“皇恩浩荡,又敕封我为英国公。”
“往后,我们明月可就是国公爷的女儿咯,出门走路那都是带风的!”
“开不开心?往后明月也是能在外头耀武扬威的贵女了。”
卫明月不懂里头的门道,拍手为姜开道喜:“女儿为义父贺!”
“哈哈,乖宝,走,义父带你吃晚饭去!”
姜开架着卫明月大步离开,已经察觉出不对的桑红露用探究的眼神望向房蕴岚。
见房蕴岚疲惫地闭了闭眼,心里“咯噔”一下。
心一下便沉下去,再无旁言。
难怪不让自己去找嫡姐帮忙。
其中牵扯到了太多东西,只怕嫡姐出面,也无力回天。
思及此,桑红露越发感激姜氏夫妇。
明知自身艰险,却还分出力来保着她们一家。
这份恩情,真的还不完了!
房蕴岚浅笑着上前,望着前面的那对父女,眼中闪着微光。
“无妨,我们还有未来。”
星火虽暗,却未熄灭。
她朝桑红露伸出手。
“一起去用饭?”
桑红露会意地还以一笑,将手放进房蕴岚的手中,一同跨出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