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千里行(9)
部队转过弯去,身后是两三里的队列,而且还有部队在源源不断从营寨里出来,但应该也不多了。
而高湛迟疑了一下,但也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忽然用上真气,扬声开口:“诸位兄弟,当兵吃粮,总管让我们去打黜龙军,我无话可说,但是却不能连累无辜……军中有信都郡的出身,现在直接向西回家去吧!万事我来担待!”
周围军士一开始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只有正好经过路过的寥寥百人听得清楚,也都一时不敢置信。
但很快,就有一名不知道是真想家还是高湛提前安排的心腹,忽然发了一声喊,重复了高湛的言语,便弃了队列,直接离开……甲胄还在车上,长枪直接扔下,就往西面官道上狂奔而去。
就好像火苗点燃了草堆,又好像水流渗透了堤坝,接下来,正好在路口的河间军如梦方醒,队形瞬间溃散,数不清的人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立即丢下武器,往三面的官道、田野中散开。
而按照这个架势,怎么可能只是信都郡出身的军士奉命离开,几乎所有人全都逃了。
军中其余将佐,此时都在各自队列中,见到这个状况有心来问,却不敢轻易离队。
而待到部队勉强行到前面的路口时,则宛若水流到了决堤口一般,直接就散了,将佐们去问立在那里的高湛,得到答复后,各自面色惨白,却无人阻止,也无人讨论。
这下子,决堤的口子越来越大。
甚至有后军看到前方动乱,哪怕不知道主将的逃散军令,也都直接从侧后方往南面田野中逃窜离开。
眼瞅着逃散的区域瞬间扩展到了营区,措手不及的始作俑者高湛叹了口气,再度下达了一个命令:“你们也走吧!省的总管迁怒,我一人留在这里就行了!”
周围将佐面面相觑,有人不顾一切加入到了逃散的洪流中去,有人迟疑片刻,招呼了几名心腹,打马而走,不是没有人想留下,但当此局面,又被高湛催促一下,却也是咬牙逃了。
一时间,整个河间西大营的部队都陷入到了流散之中,只有高湛一人盔甲俱全,立在七里井官道路口一旁的树下,岿然不动。
哪怕是很快又一个金晃晃太阳出现在了河间城的上空,他也没有回头去看。
薛常雄在空中,亲眼目睹自己军中小三分之一的兵力如水泼出去一般,在旷野之中四散而去,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骇然一时,然后惊呆在了空中。
就连他那身辉光真气所显化的明晃晃太阳,似乎都冷了下来。
他真知道部队不稳,真知道一定会闹出哗变之类的乱子,但从来没想到,一支成建制的部队,忽然间就这么逃散了,而且是散得这么快!
也就是活生生的人,真要是七八千头猪,怕是都一时散不开!
片刻后,这轮太阳再度落了下来,并且立即寻到刚刚出城的幼子薛万全做出了一个相当正确的军令:“老七,西大营的人逃散了,你部既出城后,不要着急向北,往西面列队封锁住路线,不要让逃散的人越过来,更不要让向北的部队逃散过去……”
薛万全当仁不让,接了军令,匆匆指挥刚刚出城的部队向西移动。
而薛常雄则是立即回城,来寻慕容正言。
“总管,怎么回事?”慕容正言虽然已经猜到几分,却还是惶然。
“西大营哗变逃窜了。”薛常雄此时强压震动,努力来言。“慕容将军,你应该晓得我留你在河间城,还将不稳的部众送进来是什么意思吧?”
“早就想到了。”慕容正言也强压种种,努力来言。“总管是晓得这些人没法用,也不准备用,留给我让我在黜龙帮那里有个本钱,而自家却准备一去不复返了……属下惭愧。”
话到最后,终究还是压不住心中翻腾,一时落泪。
薛常雄本想说些什么,但到了这个时候,也是一时无言,许久才努力道:“陈斌之后,我也晓得自己为人为事的不足,本想不能再负了你,可到头来还是要闹笑话……慕容将军,我去西面看一看,如果还能压得住局势,你就继续锁着三道门,留着城内兵马与黜龙帮做交代;若是西大营根本没法阻拦,那就是人心到一定份上了,你就等我带本部和子侄各部走了,把几道门打开,让他们也散了就是,省的把怨气撒在你身上。”
“总管,真不能降吗?”慕容正言听到这里,眼泪扑簌不能止,只能尽最后言语以作挽留。
薛常雄再度沉默了一阵子,艰难来答:“自古艰难唯一死,可让我去对陈斌低头,哪怕只是过一场,却也比死都难。”
说着,到底是甩开对方,高高飞到空中。
而只是在空中一扫,这位金刀宗师却又有些摇摇欲坠起来——无他,非单身西大营的部队逃得飞快,散得极开,便是他让自家儿子带领着做隔离的亲信部队,居然因为向西面移动,目睹了大逃散,然后也跟着逃散起来。
远远望去,自家幼子努力打马前后呵斥,却根本挡不住溃散之势。
其人无奈,只能放弃往西面七里井一行,转向自家儿子处,稍作震慑……然而,便是“太阳”移动到了头顶,居然都挡不住部队的离散。
落下地